第97章 霍总，你到底在怕什么？
苏挽递协议的手在发抖。
项目书封皮上的烫金大字还在眼前晃，可霍明砚突然开口的声音比月光更凉，像片碎冰扎进她心口。
"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没人敢动那份提案吗？"他没接协议，转身走向落地窗。
西装裤脚扫过地毯的轻响里，苏挽看见他后颈绷紧的线条——那是她熟悉的，每次他强压情绪时才会有的弧度。
她喉头发紧，想起上午市场部林强当众质疑她的母婴系列设计时，霍明砚坐在主位始终没说话。
当时她只觉得心寒，此刻却听见他继续说："因为它是我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份作品。"
玻璃倒映出他的侧脸。
苏挽这才发现，他眼尾泛着不寻常的红，像被酒浸过的琥珀。
记忆里霍明砚提过母亲早逝，却从未说过这些。
她手指无意识攥住孕裙下摆，指甲掐进掌心："阿姨......"
"她是个天才设计师。"霍明砚打断她，指节抵着窗沿泛白，"可行业容不得女人太耀眼。
抄袭、抹黑、联合封杀......那些人把她的作品贬得一文不值，却偷着用她的设计理念赚得盆满钵满。"
月光漫过他锁骨处的淡粉疤痕——那道烫烫的伤，他曾笑着说"离你远点就不会疼"。
此刻苏挽却看清，那疤痕下的皮肤在微微发抖。
"我让她签免责协议。"他声音突然哑了，像砂纸擦过锈铁，"想着只要她不挂名，那些脏水就泼不到她身上。
可她还是......"
后面的话被吞咽进喉咙。
苏挽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两下，玻璃窗上渐渐裂开一片模糊——是他的呼吸凝了雾。
"她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份协议。"霍明砚突然转身，目光灼得苏挽后退半步，"她跟我说，明砚你看，妈妈的名字终于不会被骂了。
可她不知道......"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泛着水光，"她不知道，我宁可全世界骂我，也不想看她笑着说这种话。"
会议室的壁灯在他身后晕出暖黄光圈。
苏挽手里的协议"啪"地掉在桌上。
她想起项目书里夹着的《时尚观察》陈姐联系方式——那是当年带头骂母亲"江郎才尽"的媒体人；想起"应对话术"里那句"避免首接对峙"——原来他早算到会有质疑，却怕她像母亲一样被舆论淹没。
"所以你让市场部不帮我说话？"她声音发颤，"所以你明明准备了预案，却要我自己扛？"
霍明砚喉结动了动，伸手想碰她的脸，又在半空停住。
他指腹蹭过她发梢，像在碰什么易碎的瓷器："我怕你站到台前，怕那些脏水沾到你......更怕有一天，你也会攥着协议说，这样真好。"
苏挽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她突然想起上周加班到十点，推开门发现厨房温着银耳羹，保温桶上贴便签"孕妇忌凉"；想起霍雨晴吐槽"哥连我妈化疗都在看财报"，可她孕反最严重时，霍明砚的日程表上全是"苏挽产检""孕期营养课"的标注。
玄关感应灯在她开门时亮起。
苏挽摸着还在发烫的眼角，刚换好拖鞋就听见客厅传来熟悉的檀香味——霍老夫人正坐在沙发上，膝头搭着她亲手织的羊毛毯。
"挽挽。"老人拍拍身边位置，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明砚这孩子，从小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苏挽看着老人鬓角的白发，想起上次老夫人陪她做产检时，偷偷塞给医生红包说"我孙媳妇怕疼"。
此刻那双手暖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花，轻轻抚过她手背："他母亲走后，这孩子就像被抽走了根弦。
后来遇到你......"
老夫人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微凸的小腹上："他怕啊，怕你像他母亲一样被现实磨掉棱角，怕你为了保护自己，最后连真心都藏起来。
所以宁愿你怪他，怨他......"
"奶奶。"苏挽的眼泪滴在交握的手上，"他其实......"
"我知道。"老夫人替她擦掉眼泪，"那天我看见他蹲在花园里，对着你上次掉的发圈发呆。
这孩子啊，把心事都藏在文件堆里，可眼睛骗不了人。"
深夜，苏挽蜷在主卧大床上。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床头柜上——那里摆着霍明砚今早偷偷塞的草莓，用保鲜盒装着，盒底压着便签"孕妇要吃甜"。
她摸着还在跳动的小腹，想起霍明砚在项目书里写的"准备热牛奶"，想起他调整到最灵敏的感应灯，想起每次她为省房租吃泡面时，厨房永远温着的汤。
那些被她误以为是"装模作样"的细节，此刻像串珍珠，在记忆里一颗一颗亮起来。
窗外起了风，吹得纱帘轻轻晃动。
苏挽翻了个身，碰到身侧还带着体温的枕头——霍明砚向来睡客房，可最近这枕头总带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
她闭上眼睛，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极轻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又合上，有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小腹上，带着点颤抖的温度。
"宝宝。"霍明砚的声音很低，像片羽毛落在心尖，"爸爸今天......好像做了件特别笨的事。"
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卧室时，苏挽的手指正轻轻抚过床头柜上那盒草莓。
保鲜盒边缘还凝着昨夜的水汽，便签纸上"孕妇要吃甜"的字迹被她反复，连钢笔压出的纹路都印进了掌心。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孕裙下摆扫过霍明砚常睡的枕头——那上面的雪松味比昨夜更浓了些，像他总在她睡着后才轻手轻脚爬上床，又在她醒前悄悄离开。
手机屏幕亮起，是霍雨晴凌晨三点发的消息：【我哥昨晚在书房翻出半箱老照片，盯着张穿碎花裙的女人看了半小时，那应该是小婶婶？】
苏挽捏着手机的手顿了顿。
她想起昨夜霍明砚覆在她小腹上的手掌，想起他低哑着说"爸爸好像做了件特别笨的事"时，指腹一下下蹭着她孕裙上的蕾丝边，像在确认什么真实的温度。
七点整，苏挽站在衣帽间镜子前系丝巾。
镜中倒影里，她把修改了七版的危机公关方案塞进托特包，搭扣"咔嗒"一声扣上时，目光扫过衣架上霍明砚的定制西装——最里侧那件藏青暗纹的，是上周她陪他挑的，当时他说"你选的衬得我像个好丈夫"。
霍氏顶楼总裁办公室的雕花木门被推开时，秘书小周正端着咖啡站在门口。"苏总监？"她瞪圆眼睛，"霍总说今天不见客......"
"我是他太太。"苏挽笑着晃了晃无名指上的素圈婚戒，那是他们签约当天，她在金店死磨硬泡挑的"最便宜但最亮"的款式。
小周脸一红，抱着咖啡退到旁边，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细碎的响。
办公室里，霍明砚正低头签文件。
金丝眼镜滑到鼻梁上，露出眼尾淡淡的青黑——和昨夜她在月光下看见的红痕重叠在一起。
听见动静，他指尖微颤，钢笔在文件上洇开个墨点。
"明砚。"苏挽走到他桌前，托特包搁在那摊墨迹旁。
她抽出方案时，封皮蹭过他手背，像片羽毛扫过紧绷的琴弦。
霍明砚抬头，喉结动了动。
他眼底的血丝比窗外的晨雾还浓，却在看见她的瞬间亮起来，像有人往深潭里投了把星子："你......"
"这是新的危机预案。"苏挽把文件推过去，封面上"母婴系列危机公关方案（苏挽修订版）"的字迹还带着打印机的温热，"我把你加的'避免首接对峙'改成了'正面回应设计理念'，把'媒体对接人'名单里陈姐的联系方式划掉了，换成了《新青年》的林主编——他去年写过女性设计师专题。"
霍明砚的手指悬在文件上，没碰。
他盯着她耳后那颗小痣，那是每次她认真说话时，会随着语速轻轻跳动的痣："挽挽......"
"我昨晚想明白了。"苏挽伸手按住他发颤的手背，指甲盖泛着他送的孕妇可用甲油的浅粉，"你怕我像阿姨一样被舆论淹没，所以把我护在幕后；可你忘了，阿姨是因为热爱设计才站到台前的——我也一样。"
她的手掌很暖，带着孕晚期特有的温度，像团小火苗熨着他掌纹里的茧。
霍明砚忽然想起母亲最后一次设计时的模样：她伏在画稿上，发梢沾着铅笔灰，抬头对他笑时说"明砚你看，这个领口弧度像不像你小时候抓周时攥着不放的月牙饼干？"
"这不是你的母亲，也不是你的傀儡。"苏挽轻轻抽回手，指尖扫过他锁骨处的淡粉疤痕，"这是我自己的路。
我需要你站在我身边，不是替我挡住所有风雨，而是和我一起撑伞。"
霍明砚的眼镜滑下来，砸在文件上。
他望着她，喉结剧烈滚动，眼眶慢慢红了——像被揉碎的晚霞浸进了眼尾。
那是苏挽第一次在他眼里看见脆弱，比昨夜的水光更烫，烫得她鼻尖发酸。
"我怕。"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怕你站在光里时，那些脏水会比当年更狠；怕你被误解时，我却像对母亲那样无能为力......"
"所以你宁可我怪你？"苏挽伸手捧住他的脸，拇指抹去他眼角将落未落的泪，"可你知道吗？
上周我被林强当众质疑时，前台小妹给我递了杯热可可，上面浮着颗草莓——是你让她放的；昨天我去仓库查面料，搬运工大叔非塞给我包坚果，说'霍总交代孕妇要补脑子'。"
她的指尖擦过他紧绷的下颌线："你早就站在我身边了，只是藏在所有人身后。"
霍明砚突然站起来，带得转椅"吱呀"一声撞在身后的书橱上。
他伸手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颈窝，呼吸滚烫得像要把人融进去："对不起。"他说，"我以为保护你就是最好的方式，却忘了你本就该站在光里。"
窗外的春雨不知何时落起来，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响。
苏挽闭了闭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进他衬衫领口，洇出个浅淡的水痕。
她反手抱住他的背，能摸到西装下紧绷的肌肉——那是他常年健身的结果，此刻却软得像团云。
"以后换我保护你。"她贴在他耳边说，"保护你的害怕，你的后悔，还有......"她的手抚上他心口，"你藏在文件堆里的真心。"
霍明砚抱得更紧了些，几乎要把她嵌进骨血里。
书橱最上层的旧相册被转椅撞得晃了晃，一本深棕皮质的手稿本从缝隙里滑出来，封皮上"林婉秋设计手稿"的烫金小字被雨雾模糊了边角。
苏挽的目光扫过那行字，正欲伸手去捡，霍明砚却突然低头吻住她的额头："中午想吃什么？
我让厨房炖你上次说的莲藕排骨汤。"
她望着他泛红的眼尾，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春雨还在淅沥，手稿本静静躺在书橱阴影里，像块被岁月封存的琥珀，等着某个清晨被轻轻翻开。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bbafd-9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