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科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的手心全是汗。窗外的阳光白得刺眼，照在答题卡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斑。监考老师收走试卷的那一刻，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把复习资料撕成碎片，从窗口撒出去，纸片像雪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我坐在座位上没动，手指无意识地着笔袋里的紫色星星。孟瑶从前排冲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脖子：“解放了！”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释放的情绪。白梦蝶站在教室门口，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肩头洒下一层金色的光晕。
操场上己经挤满了人。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抱在一起大声唱歌。孟瑶拉着我和白梦蝶跑到那株我们种下紫堇花的角落，花朵还没开，只有几片嫩绿的叶子冒出了头。
“现在可以拆了！”孟瑶从口袋里掏出那颗黄色的星星，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条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的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白梦蝶也拆开了她的白色星星，上面是一幅微型的素描，画着我们三个人的笑脸，角落里写着“永远”。
我的手有些抖，慢慢展开那颗紫色的星星。纸条上是孟瑶的字迹：“苏然然，你要勇敢一点。”
我抬头看她，她冲我眨了眨眼，然后突然指向校门口：“快看！”
陈墨老师正站在校门口的槐树下，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去啊！”孟瑶推了我一把。
我站在原地没动，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白梦蝶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去吧，别留遗憾。”
我深吸一口气，朝校门口走去。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陈墨老师看见我，微微点了点头。
“考得怎么样？”他问，声音比平时柔和。
“还......还行。”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本书，递给我：“送你的毕业礼物。”
是一本精装的《世界文学选集》，扉页上写着一行字：“给最有文学天赋的学生。——C.M.”
我的指尖轻轻擦过那行字，墨水还没完全干透，微微晕开了一点。
“谢谢老师。”我小声说，嗓子发紧。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要去英国进修了，下个月走。”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很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我的反应。
“哦......”我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回答，“那......挺好的。”
阳光太刺眼了，刺得我眼睛发酸。远处传来孟瑶的大笑声，她正拉着白梦蝶在操场中央转圈，裙摆飞扬，像一只黄色的蝴蝶。
“你呢？”他问，“准备去哪里？”
“北京。”我说，“中文系。”
他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很适合你。”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风吹过槐树，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细碎的耳语。我想说点什么，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挤出一句：“老师......保重。”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像是要把我的样子记住似的。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你也是。”
孟瑶在远处喊我的名字，声音穿透了整个操场。我抱着书，最后看了陈墨老师一眼，转身跑向她们。
毕业典礼那天，我们三个都穿了白色的连衣裙。孟瑶别了一朵黄色的小花在耳后，白梦蝶的发间别着一枚白色的蝴蝶发卡，而我手腕上系着一条紫色的丝带。
校长在台上讲话，底下的学生却早己心不在焉。有人偷偷传着同学录，有人在桌底下玩手机，还有人红着眼睛小声啜泣。
“接下来，请毕业生代表苏然然同学发言。”
我走上讲台，阳光透过礼堂的彩绘玻璃，在我身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我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很快就稳定下来：“......我们会走向不同的远方，但请记住，无论相隔多远，我们永远是彼此青春里最亮的那颗星......”
孟瑶在台下紧紧抓着白梦蝶的手，我看见她的眼眶己经红了。“然然这家伙，写这么煽情干嘛......”她小声嘀咕着，声音分明带着哽咽。
典礼结束后，我们在校门口拍了最后一张合影。孟瑶站在中间，一手搂着我的肩膀，一手搭在白梦蝶的肩上，笑得灿烂：“以后我结婚，你们必须当伴娘！”
白梦蝶轻轻“嗯”了一声，而我点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分别的日子来得比想象中快。
白梦蝶是第一个走的。巴黎艺术学院的开学日期最早，她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机场安检口朝我们挥手。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像一只即将飞走的蝴蝶。
“到了记得报平安。”孟瑶大声说，声音在嘈杂的机场里显得格外突兀。
白梦蝶点点头，目光落在我身上：“然然，记得写信。”
我用力点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转身走进安检通道，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孟瑶的火车是第二天的。站台上，她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你一定要来广州找我！一定要！”
我拍着她的背，眼泪打湿了她的肩膀：“你也是，要来北京。”
她松开我，擦了擦眼泪，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塞给我：“等火车开了再看。”
汽笛声响起，她跳上火车，从窗口探出身子朝我挥手。火车缓缓启动，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黄色的小点，消失在铁轨的尽头。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背面写着：“我们的紫堇花，一定会开的。”
我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收拾行李时，发现那本陈墨老师送我的书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邮箱地址，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把纸条夹进日记本里，然后合上行李箱。窗外，那株我们种下的紫堇花依然没有开，只有几片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
北上的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阳光正斜斜地穿过玻璃，在桌面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我靠在窗边，看着熟悉的城市轮廓渐渐模糊成一片灰蓝色的影子，最终消失在铁轨尽头。车厢里嘈杂的人声、行李箱滚轮的声响、乘务员推着餐车叫卖的声音，全都混在一起，像一场没有调音的乐队演奏。
列车穿过隧道，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我翻开日记本，写下最后一段话：
“今天，我们各奔前程。
孟瑶去了南方，带着她永远用不完的热情；
白梦蝶飞往巴黎，像一只真正的蝴蝶；
陈墨老师也己经去了英国，而我北上。
我们像西颗被风吹散的种子，
落在不同的土地上。
但我知道，
无论相隔多远，
我们终将在某个春天重逢。
那时，
紫堇花一定会开。”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扉页上，那里贴着我们三个人的合影，笑容灿烂，仿佛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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