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出院手续办理得异常顺利。
陆沉换下了宽大的病号服，穿上温晴带来的干净衬衫和休闲裤，虽然身形依旧有些清瘦，但挺拔的身姿和眉宇间重新焕发的神采，让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只是动作间仍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温晴帮他拎着不算重的旅行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大门。
初夏上午的阳光己经有些灼热，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尘土的气息。
陆沉深深吸了一口久违的自由空气，感觉胸腔里积压的沉闷被一扫而空，但心口却因为即将到来的“海边之行”而微微悬着。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带着一丝微妙的尴尬和一种崭新的、即将踏上未知旅程的紧张感。
陆沉看向温晴，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现在去？”
温晴点点头，目光看向停在路边的一辆网约车：“车到了。”
车子平稳地驶向城市边缘。车内空间狭小，两人并排坐在后座。陆
沉能清晰地闻到温晴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淡淡洗发水香气，混杂着医院消毒水残留的味道。
距离如此之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手臂传来的微温。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手心微微出汗，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她沉静的侧脸，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中解读出什么。
温晴则一首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侧脸线条在车窗光影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放在腿上的帆布包带子，泄露了一丝内心的不平静。
车子驶离了喧嚣的市区，道路两旁渐渐被葱郁的绿意取代。
海风特有的咸腥气息，透过半开的车窗，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
终于，熟悉的滨海公路出现在眼前。蔚蓝的海平面在远处与天空相接，阳光洒在海面上，跳跃着万点碎金。
车子在靠近那片熟悉礁石群的观景平台停下。
两人下了车。
海风瞬间变得强劲起来，带着大海特有的和力量，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襟。陆沉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大病初愈的身体对风有些敏感。
他看向温晴。
温晴站在平台边缘，面朝大海。海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得有些凌乱，她的背影在辽阔的海天背景下显得纤细而孤单。
她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只是眺望着那片曾经承载了他们甜蜜也带来风暴的蔚蓝。
陆沉慢慢走到她身边，与她隔着一步的距离站定。
他没有贸然靠近，只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阳光下的大海壮阔而美丽，波光粼粼。但他的心却无法平静，那个夜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璀璨的星空，微凉的海风，手机屏幕上刺眼的Offer邮件，还有…身边人当时毫无察觉的、依偎在他肩头的温暖…
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再次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任何道歉，在这样浩瀚的天地和沉重的过往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温晴依旧沉默着。
她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咸湿的海风灌入她的胸腔，带着一种凛冽的清醒。
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没有看陆沉，依旧落在那片起伏的海面上。她的声音很轻，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却清晰地传入陆沉的耳中：
“那天晚上…这里的星星…很亮。”
陆沉的心猛地一沉！她果然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审判。她会控诉吗？会质问吗？
然而，温晴只是停顿了一下，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空茫：
“后来…下了好大一场雨…风暴…把很多东西…都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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