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室内，空气仿佛还残留着林疏桐离去时留下的冰寒与决绝。
沈聿辰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望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
周子扬刚才被林疏桐最后那眼神和话语噎得大气不敢出，此刻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老……老沈？这……什么情况？林学妹她……”
沈聿辰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收回目光，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错愕、不解，以及眼底的兴味。
“周子扬。”沈聿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弄清楚，刚才徐雅茹进来后，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啊？我？”周子扬指着自己鼻子，一脸为难，“这……我怎么问啊？林学妹那样子，感觉谁靠近都会被冻成冰棍……”
“动动脑子。”沈聿辰瞥了他一眼，眼神锐利。
“你不是跟英语系的陈薇很熟吗？让她侧面了解一下情况。重点是，徐雅茹说了什么。”
“哦哦！陈薇！对！”周子扬恍然大悟。
周子扬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跟陈薇通话。
沈聿辰则走到窗边，背对着房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窗台。
林疏桐最后那个眼神——冰冷、嫌恶、甚至带着一丝愤恨——像一根细小的刺，顽固地扎在他的认知里。
徐雅茹到底用了什么毒箭，能瞬间击溃那个看似平静清冷的女孩，让她对自己也爆发出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
甚至不惜用一记耳光，彻底颠覆了她平日那副疏离淡漠的表象。
显然徐雅茹和她说的话，与自己有关。
徐雅茹的出现，以及她找上林疏桐的意图，沈聿辰心中大致有谱。
但如果只是简单的警告，以林疏桐的性子，她只会像拂去一粒尘埃般漠然置之，连一丝多余的眼风都吝于给予。
此刻，一种近乎灼热的探究欲，己在他心底燎原而起，无可遏制。
她像一团骤然爆裂的迷雾，越是抗拒，越是伤人，就越让他想不顾一切地撕开那层冰冷的外壳，看清里面燃烧的到底是什么。
* * * * * * *
而林疏桐抱着沉重的书本和笔记本电脑包，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资料室那令人窒息的空间。
走廊冰冷的光线刺入眼中，却无法驱散徐雅茹淬毒话语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的嗡鸣——“杀人犯的女儿”。
耻辱、愤怒、还有那深埋心底从未愈合的、被血淋淋撕开的童年创伤，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林疏桐几乎是凭着本能，一路冲回了宿舍。
推开门的瞬间，宿舍里温暖的光线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驱散她骨髓里透出的冰冷。
“疏桐？！” 正在书桌前看书的陈薇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
“天哪！你怎么淋成这样？外面下雨了？快进来！赶紧把湿衣服换了！” 她快步走过来，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焦急。
林疏桐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聚焦在陈薇身上。
她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将湿漉漉的书本和电脑包小心翼翼地放下，仿佛那是易碎的玻璃。动作僵硬而缓慢。
“疏桐？你还好吗？” 陈薇更担心了。
“我没事。” 林疏桐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过桌面，没有任何起伏。
“你……你刚从资料室回来？” 陈薇试探着问，声音放得更轻缓，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跟……跟徐学姐有关？”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意的关心，而非打探。
林疏桐解扣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极其短暂，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但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寒意，似乎更重了。
“没有。” 依旧是两个字，平板得像结了冰。
宿舍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好几秒，林疏桐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薇薇，谢谢。我真的没事。只是……有点累，想一个人待会儿。”
说完，她不再给陈薇任何说话的机会，迅速推门进了浴室，反手“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陈薇站在原地，望着紧闭的浴室门，里面持续的水流声像一道无形的墙。她知道，再追问也是徒劳。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周子扬”的名字跳了出来。陈薇几乎是立刻按下了拨号键。
“周子扬！” 电话一接通，她劈头就问，“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惹桐桐了？她回来整个人都不对劲，魂不守舍的！我从没见过她这样！” 语气里满是质问和担忧。
“姑奶奶，天地良心！我要知道还能不告诉你？我人又不在里面，是老沈他……”
周子扬的声音透着无奈，急着解释。
“沈学长？” 陈薇的声调瞬间拔高，八卦雷达嗡嗡作响。
“等等……难道他们两个在资料室……独处了？！发生什么了？！” 她俨然一副吃到惊天大瓜的模样。
“唉哟喂！我的姑奶奶！你想哪儿去了！” 周子扬在电话那头急得差点跳脚，感觉越解释越黑。
“是徐雅茹！徐雅茹自己硬闯进去了！老沈是后来才进去的！结果就看到林学妹……整个人状态都不对了……”
“徐雅茹？！” 陈薇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里充满了厌恶和不解。
“怎么哪儿都有她？沾上沈学长的事，她就阴魂不散地跳出来搅和！”陈薇最看不惯徐雅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总之，你帮我打听一下吧，否则我会被老沈给撕了！拜托拜托！”周子扬语气卑微的求着。
陈薇听着电话那头周子扬近乎哀求的声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看着紧闭的浴室门，水流声固执地响着，像林疏桐筑起的一道冰冷屏障，陈薇也感到一阵无力。
“行了行了，别嚎了！”陈薇压低声音，没好气地打断周子扬的碎碎念，“我尽量……等她出来看看情况。但桐桐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想说，撬开她嘴都难。你也别指望太多。”
她顿了顿，语气严肃了些，“不过徐雅茹这笔账，我记下了。”
挂断电话，陈薇在浴室门口又徘徊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去泡了杯热牛奶。
她轻轻敲了敲门：“桐桐？我泡了牛奶，你……出来喝点？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外卖？”
水流声停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里面传来林疏桐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格外疏离。
“薇薇，我没事。让我自己待会儿就好。……谢谢你。”
这声“谢谢”客气得让陈薇心里一揪。她知道，林疏桐越是表现得平静客气，内心的风暴就越是汹涌。
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也是推开所有人的信号。陈薇张了张嘴，最终把想追问的话咽了回去。
她把温热的牛奶杯放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对着门轻声说：“牛奶放门口了，你记得喝。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回应她的，只有持续不断的水流声。
陈薇退回自己的书桌前，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眼神却总忍不住瞟向那扇紧闭的门。
她能感觉到林疏桐在里面待了很久，久到她几乎以为对方在里面睡着了。
首到水流声终于彻底停止，又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轻轻拉开一条缝。
林疏桐低着头，发梢还滴着水，脸色苍白，眼圈红肿得厉害，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冷水浸透的疲惫和冰冷。
她看也没看门口的牛奶杯，径首走向自己的床铺，拉上帘子，把自己完全隔绝在小小的空间里。
陈薇看着那杯一动未动的牛奶，又看了看那隔绝视线的床帘，无声地叹了口气。
旁敲侧击？在这样铜墙铁壁般的防御面前，根本无从下手。她能做的，似乎只有沉默的陪伴和等待。
宿舍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陈薇坐立不安，几次想开口，都被那无声的拒绝挡了回来。
她只好拿起手机，给周子扬发了条简短的信息：【人出来了，但状态极差，完全封闭。问不出。徐雅茹，该死！】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逝。
就在陈薇以为这个夜晚将在这种窒息的寂静中度过时，林疏桐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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