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昏黄的路灯。
夜风卷起几片枯叶。
沈屿白摊开的掌心。
那枚粉色的、印着傻气卡通兔子的创可贴,像个不合时宜的温暖小岛,漂浮在两人之间冰冷的过往废墟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
姜柠的指尖深深陷进背包带。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撞击着还未痊愈的锁骨伤口,带来一阵闷痛。
是陷阱?是新的监控把戏?还是…那几张“礼物”里透出的、荒凉的脆弱是真的?
她的目光,从创可贴移到他低垂的帽檐,再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指尖,曾扼住她的喉咙,也曾…在肮脏后巷递来一方带着松木香的手帕。
最终,她的视线落回那枚小小的创可贴。
幼稚。笨拙。却…干净得不像他。
鬼使神差地。
她动了。
不是后退。
而是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朝着路灯下那个沉默的身影走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紧绷的神经上。
沈屿白依旧维持着摊开掌心的姿势。
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只有在她靠近时,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夜风吹开他低垂的帽檐。
姜柠看到了他苍白的下颌线,紧抿的薄唇,还有…左眼眼尾下方,那颗在昏暗光线下也清晰可见的、微小的褐色泪痣。
她停在他面前一步之遥。
距离近得能闻到他大衣上清冽的皂角香气,盖住了记忆里那令人窒息的冷松香。
他很高,她需要微微仰头。
路灯的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她笼罩其中。
像一种无声的守护,也像…无声的囚笼。
她伸出手。
指尖冰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去碰他的手。
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枚创可贴的边缘。
柔软的纸质触感传来。
卡通兔子傻乎乎地对着她笑。
她飞快地、近乎抢夺般地将创可贴攥在手心。
迅速后退一步。
拉开距离。
仿佛那小小的贴纸是块烫手的烙铁。
沈屿白的手,在她抽走创可贴的瞬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随即,缓缓放下,重新插回大衣口袋。
帽檐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只有一声极轻的、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般的叹息,融进夜风里。
“谢谢。”姜柠的声音干涩,低得像蚊子哼。
攥着创可贴的手心却微微出汗。
这算什么?接受道歉?还是…仅仅收下了一个奇怪的“礼物”?
沈屿白没有回答。
他微微侧过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黑色轿车。
车窗降下一条缝。
司机是个陌生面孔,眼神平静无波。
沈屿白拉开车门,却没有立刻上车。
他侧身站在门边,目光透过帽檐下的阴影,再次落在姜柠身上。
这一次,少了些沉重的压迫,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饿吗?”他开口,声音透过口罩,带着一丝沉闷的沙哑,却意外地…平和。
“附近…有家店。栗子蛋糕…不错。”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笨拙的、尝试性的推荐。
像个第一次约女孩出去、紧张得只会背台词的毛头小子。
栗子蛋糕?
姜柠愣了一下。
她想起很久以前,在一个早己被恐惧淹没的粉丝论坛角落,她曾提过一句喜欢秋天限定的栗子蛋糕。
他…记得?
荒谬感和一丝难以抑制的酸楚再次涌上心头。
她该拒绝。
立刻转身回酒店。
锁上门。
把这张幼稚的创可贴也扔进垃圾桶。
可是…
肚子不合时宜地、轻微地咕噜了一声。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瞬间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帽檐阴影下。
沈屿白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上车?”他再次开口,声音里那丝笨拙的期待更明显了些。
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姜柠看着那敞开的车门。
像看着一个未知的深渊入口。
又像看着…一块散发着香气的栗子蛋糕。
最终,是胃袋的空虚和那份笨拙的“记得”,压倒了警惕。
她深吸一口气。
攥紧手心的创可贴。
像握着一枚护身符。
低头,钻进了温暖的车厢。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
混合着干净的皮革和淡淡的…属于沈屿白的、不再冷冽的皂角香气。
沈屿白从另一侧上车,坐在她旁边。
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司机升起隔板。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粘稠。
车子平稳启动。
窗外城市的流光飞逝。
两人都沉默着。
姜柠僵硬地坐着,盯着自己膝盖上的背包。
沈屿白则侧头看着窗外,只留给她一个冷峻沉默的侧影。
唯有他放在腿边的手,无意识地轻轻着大衣的布料,泄露了一丝紧张。
车子停在一家隐蔽的、挂着暖黄灯笼的日式甜品店后巷。
司机低声:“沈先生,到了。后门安全。”
沈屿白点头,率先下车,替姜柠拉开了车门。
动作绅士,却依旧沉默。
店内人很少。
温暖的灯光,木质装修,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烘焙香气。
他们被引到最角落的包间。
榻榻米,矮桌,推拉门隔绝了外界。
像一个小小的、温暖的茧。
侍者送上菜单。
沈屿白首接点单:“一份秋季限定栗子蒙布朗。一份…抹茶千层。热玄米茶。”
他甚至没问姜柠想吃什么。
霸道依旧。
却精准地点了她最爱的栗子蛋糕,和…他并不知道她其实也很喜欢的抹茶味。
甜点很快送上。
精致的瓷盘里,栗子泥如同秋日的山峰,覆盖着细腻的奶油。
沈屿白将自己那份抹茶千层推到姜柠面前。
自己则拿起了那份栗子蒙布朗。
用小银勺,极其认真、甚至有些笨拙地,挖起顶端最、覆盖着金黄栗子碎的那一小块。
然后。
手臂越过矮桌。
将那一勺凝聚了秋日精华的甜蜜,稳稳地、不容拒绝地…
送到了姜柠的唇边。
姜柠彻底僵住!
勺子离她的嘴唇只有几厘米!
香甜的栗子气息萦绕鼻尖。
他…在喂她?!
这个曾经想把她钉在标本墙上的疯子?!
她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眼神慌乱地扫过他。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紧抿的唇和专注盯着勺子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掌控和疯狂。
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的讨好?
像一只终于学会收起利爪、叼来最珍贵猎物献给主人的大型猛兽。
“尝尝。”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勺子又往前送了送。
几乎碰到了她的唇瓣。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
或许是灯光太暖。
或许是蛋糕太香。
或许是他此刻笨拙得近乎可怜的姿态…
姜柠鬼使神差地…
微微张开了嘴。
温热的、绵密香甜的栗子泥和酥脆的栗子碎,瞬间在舌尖融化开。
甜得…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沈屿白似乎松了口气。
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他收回勺子,没有自己吃,而是放在了一边。
又拿起她的玄米茶杯,默不作声地给她续上。
然后,才拿起自己的勺子,开始对付那份他并不太喜欢的抹茶千层。
动作依旧优雅,却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认真。
包间里很安静。
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瓷盘的轻响。
姜柠小口吃着蛋糕。
甜腻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奇异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和隐隐作痛的伤口。
她偷偷抬眼看他。
他低垂着眼,专注地吃着抹茶蛋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侧脸线条在暖光下显得意外的…柔和。
没有舞台上的光芒万丈,没有病态时的暴戾阴鸷。
只是一个…安静吃着甜点的英俊男人。
甚至…有点好看。
一丝陌生的、微妙的悸动,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细小的涟漪。
她慌忙低下头,用力挖了一大勺蛋糕塞进嘴里。
试图用甜味淹没那不该有的情绪。
沈屿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他抬起头。
视线在空中相遇。
姜柠像受惊的兔子,立刻别开脸,耳尖泛红。
沈屿白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
帽檐阴影下,紧抿的唇角,似乎又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没说话。
只是将自己那份几乎没动的抹茶蛋糕,又往她那边推了推。
气氛在甜腻的香气中,悄然变得微妙。
笨拙。尴尬。却又…滋生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像两颗布满裂痕的星球,在引力作用下,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第一次靠近。
姜柠鼓起勇气,也舀了一勺抹茶蛋糕。
手臂越过桌子。
学着他的样子。
带着一丝试探和报复般的羞恼。
将勺子递到他唇边。
沈屿白明显愣了一下。
他看着那勺翠绿的抹茶千层。
又看看姜柠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紧张的脸。
然后…
他微微倾身。
没有用手接。
而是首接张开了嘴。
含住了她递过来的勺子。
温热的唇瓣,不经意地擦过她微凉的指尖!
一股细小的电流瞬间窜过!
姜柠的手指猛地一缩!
勺子差点脱手!
脸颊瞬间爆红!
沈屿白却像没事人一样。
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喉结滚动。
咽下。
然后,看着姜柠爆红的脸,眼底深处,终于漾开一丝真实而浅淡的笑意。
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底下温暖的微光。
“很甜。”他低声说。
不知是指蛋糕,还是指别的。
就在这丝暧昧的暖意即将包裹两人的瞬间——
姜柠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包间推拉门上半透明的磨砂玻璃。
一个模糊的、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正静静地、一动不动地…
贴在玻璃窗外!
像一道无声的、窥伺的血色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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