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香石被姜柠用毛巾层层包裹,塞进冰箱冷冻室的最深处。
仿佛这样就能冻住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冷香。
也冻住那个米粒大小的、疑似窃听器的黑色阴影带来的恐惧。
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Bai_Observe的微信指令,像一道冰冷的催命符。
“明天下午三点,西郊废弃胶片厂。穿黑色,带相机。”
“拍影子里的我。”
去?还是不去?
不去,那个魔鬼会如何“惩罚”她的违约?曝光“禁锢”照片?制造更可怕的舆论?还是首接找上门?
去,废弃工厂…影子里的他…这听起来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巨大的恐慌几乎将她撕裂。
但冰箱门缝里渗出的寒意,和脖子上那道依旧隐隐作痛的伤痕,像两把冰冷的锉刀,磨掉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她没得选。
第二天下午。
西郊,废弃的“时光胶片厂”。
高大的铁门锈迹斑斑,半边倒塌,像巨兽腐烂的獠牙。
荒草疯长,蔓过残破的水泥路,在萧瑟的秋风中发出窸窣的呜咽。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铁锈和某种化学药剂残留的刺鼻气味。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姜柠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脖子上缠着厚厚的围巾,掩盖住那道伤痕。
相机挂在胸前,沉甸甸的,像一块墓碑。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铁锈味刺痛肺叶。
迈过倒塌的铁门。
踏入这片被时光遗忘的废墟。
巨大的厂房内部空旷得可怕。
阳光从破损的穹顶和墙洞斜射进来,形成一道道浑浊的光柱。
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生锈的巨型机器沉默地矗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
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缠绕的废弃胶片和不知名的零件。
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拍影子里的我…”
姜柠神经紧绷,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片光影交错的迷宫。
他在哪?
他的“影子”在哪?
这鬼地方,哪里都是影子!
她不敢深入,背靠着一台巨大的、布满锈迹的冲压机。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
手指搭在相机快门上,微微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死寂像无形的压力,挤压着她的心脏。
突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从厂房深处某个角落传来!
姜柠的心脏猛地一缩!
瞬间举起相机,对准声音来源!
取景框里,只有一片被光柱切割的、空荡荡的昏暗。
什么都没有。
只有尘埃在光里飞舞。
是老鼠?还是风?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死寂重新降临。
仿佛刚才那声响动只是她的幻觉。
就在她精神高度紧张、试图放松的瞬间——
一道颀长、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正前方十几米外,一根巨大的、断裂的水泥承重柱的阴影里!
仿佛从黑暗中首接凝结出来!
沈屿白!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高领羊绒衫,同色长裤,几乎与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
没有戴帽子和口罩。
冷白的脸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
唯有那双眼睛,在阴影深处,亮得惊人,像锁定猎物的夜行动物。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像在欣赏猎物踏入陷阱后的惊恐。
姜柠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刚才那声响动,是故意的!是诱饵!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手指己经本能地、狠狠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在死寂的厂房里炸开!
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危险的平衡。
沈屿白动了。
他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踏进一道浑浊的光柱。
光线照亮了他精致的眉眼,也照亮了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兴味。
“反应很快。”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带着奇异的回响,微哑,像砂纸磨过耳膜,“不愧是我看中的…Moonquake。”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
皮鞋踩在积灰和碎玻璃上,发出规律的“咯吱”声。
每一步,都像踩在姜柠紧绷的神经上。
她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再次抵住冰冷的冲压机。
无处可逃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相机成了她唯一的盾牌,被她死死护在身前。
“别过来!”她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沈屿白脚步顿住,停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
目光扫过她护在胸前的相机,又落在她围巾遮掩下的脖颈位置。
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郁。
“怕我?”他微微歪头,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还是怕…拍不到‘影子里的我’?”
他刻意加重了“影子”两个字。
姜柠的心脏狂跳。
他承认了!他就是@Bai_Observe!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鼓起最后一丝勇气质问,“照片你也拿走了!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为什么还要这样?!”
沈屿白脸上的那点玩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偏执的冰冷。
“保证?”他嗤笑一声,“那种东西,毫无价值。”
他朝她逼近一步,那股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冷松香气再次将她笼罩。
“我要的,是绝对的掌控。”
“是…你的镜头,只为我聚焦的‘真实’。”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刺穿她的恐惧。
“就像刚才那样,”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蛊惑般的沙哑,“捕捉到我出现的瞬间。捕捉到阴影里,最真实的我。”
“愤怒、恐惧、欲望、毁灭…所有被光明掩盖的东西。”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边,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那才是…最迷人的‘真实’,不是吗?”
姜柠浑身僵硬,像被冻住。
他的话像冰冷的毒液,注入她的血管。
他要的不是完美的偶像照片。
他要的是她镜头下,那个在阴影里窥伺、在失控边缘徘徊的…病态的沈屿白!
“疯子…”她喃喃道,声音带着绝望。
“也许吧。”沈屿白首起身,不以为意,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愉悦。
他环顾了一下这破败的厂房,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半塌的、黑洞洞的门洞上。
那里曾是冲洗胶片的暗房入口。
“这里不错,”他像在挑选一个完美的舞台,“够暗,够安静,也够…真实。”
他重新看向姜柠,眼神里是绝对的命令。
“现在,拿着你的相机,跟我进去。”
“拍下我…在绝对的黑暗里。”
暗房!
那个漆黑一片、密不透风的地方!
姜柠瞬间头皮炸裂!
“不!我不去!”她失声尖叫,转身就想跑!
沈屿白动作快如鬼魅!
长臂一伸,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瞬间扣住了她的手腕!
巨大的力量不容抗拒!
“由不得你。”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残忍。
“要么拍,”他盯着她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要么…我就在这里,让这废墟成为你最后的‘取景框’。”
他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抚上她围巾遮掩下的脖颈。
隔着厚厚的围巾,她依然能感觉到那指尖冰冷的杀意。
像毒蛇缠绕。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潮水灭顶!
姜柠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
所有的反抗意志,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土崩瓦解。
她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木偶,被他强硬地拽着,拖向那个如同怪兽巨口的暗房门洞。
暗房内部。
绝对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浓烈的醋酸和定影液残留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空气潮湿冰冷,带着一股陈腐的霉味。
唯一的光源,是沈屿白手中的一只微型强光手电。
惨白的光束像一把利剑,在黑暗中划出有限的光域。
光束扫过布满霉斑的墙壁、倾倒的药水架、散落一地的废弃胶片罐…
最终,光束定格在暗房中央。
那里摆放着一把孤零零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木椅。
沈屿白松开姜柠的手腕。
“坐过去。”他命令道,光束指向那把椅子。
姜柠僵硬地挪过去,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灰尘扬起,呛得她咳嗽。
强光手电的光束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像审讯室的犯人。
沈屿白关掉了手电。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浓稠得如同实质!
心跳声、呼吸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
“现在,”沈屿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近在咫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拿起你的相机。”
“对准我声音的方向。”
“调整到你能做到的最慢快门。”
“等我…走进光里。”
黑暗中,传来他缓慢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
像踩在姜柠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上。
她颤抖着举起相机,凭借感觉和对黑暗的恐惧,艰难地摸索着快门速度和光圈。
冰冷的金属机身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脚步声停了。
黑暗中,一片死寂。
姜柠能感觉到,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突然!
“啪嗒!”
一声轻响!
一簇幽蓝色的、极其微弱的光芒,在沈屿白刚才站立的地方亮起!
像黑暗中骤然睁开的鬼眼!
那是…什么?!
姜柠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在幽蓝光芒的微弱映照下,她看到了!
沈屿白就站在光晕的边缘!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双深渊般的眼眸,在幽蓝光芒的映衬下,正死死地、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病态饥渴的眼神——
死死地盯着她!
那眼神!
比红毯上更露骨!比休息室里更疯狂!
像要将她的灵魂连同恐惧一起,彻底吞噬!
就在这惊魂瞬间!
姜柠的手指,在巨大的恐惧和沈屿白那恐怖眼神的刺激下,不受控制地、狠狠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
快门声在死寂的暗房里,如同惊雷炸响!
闪光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白光将整个暗房照亮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强光下!
姜柠的取景框里,清晰地定格了——
沈屿白那张在幽蓝与惨白交织的光线下,毫无表情、却眼神扭曲、充满病态占有欲的脸!
和他手中,那个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
一个极其微小的、她无比熟悉的——
深棕色药瓶!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bb0bd-1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