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厚重的玻璃门推开，陈阳和同班好友赵磊夹着几本厚如砖头的《病理学》和《药理学》走了出来，脸上都带着复习后的萎靡。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陈阳眯了眯眼，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扫了一眼班级群。
商都大学医学院临床医学群里正被一条通知刷屏：
【@全体成员 临床医学1班毕业实习费（含材料费、管理费）每人3500元，请于本周五前统一交至学委处。逾期影响实习安排，后果自负。】
“考！”旁边的赵磊也看到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手机屏幕怼到陈阳眼前，“又收钱！3500！真当咱家是印钞机啊？”
他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怨气，“听说计院（计算机学院）那边，去大厂实习的，实习工资起步就这个数！”
他张开五指，在陈阳面前用力晃了晃，“5K！月薪！人家是去赚钱，咱是去付费上班！这学上得！真是两眼一睁看不见未来......”
陈阳看着赵磊晃动的五根手指，又低头看了看群里那条冰冷的缴费通知，没说话。
他默默把手机揣回口袋，手指在粗糙的牛仔布料上无意识地了几下。
3500块，对他这个靠助学贷款和兼职支撑学业的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计院实习月薪5K的传闻，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心头某个隐秘的角落，泛起一丝酸涩和难以言喻的落差感。
“走了走了，再抱怨钱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赵磊叹了口气，搭上陈阳的肩膀，“赶紧去‘前来’吧，再晚点该迟到了了。”
两人穿过校园林荫道，走向校外的公交站。
路过商都最繁华的CBD区域时，陈阳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他的目光被一栋高耸入云、通体覆盖着蓝色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牢牢吸住——星瀚传媒。
大楼入口处巨大的LED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炫目的宣传片。画面中心是一个妆容精致、笑容完美的年轻男孩，她站在无数聚光灯下，手持最新款手机，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屏幕下方，一行醒目的白色大字跳跃着：“星瀚造星计划，下一个顶流就是你！签约即享百万流量扶持，解锁无限可能！”
屏幕的光映在陈阳有些怔忡的脸上。
他看着那个男孩自信飞扬的笑容，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百万流量”、“顶流”、“无限可能”……赵磊抱怨的“5K月薪”和班级群里冰冷的“3500实习费”通知，在这一刻形成了巨大的、令人眩晕的割裂。
一个念头如同悄然落下的种子，带着点不甘，带着点对另一种“可能”的模糊憧憬，无声无息地埋进了他年轻的心底。
吴锦夏的花店二楼，完全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小心点！左边！再左边一点！好！放！”吴锦夏灰头土脸地指挥着工人安装操作台，手里还抓着一把刚从楼下花桶里捞出来的、沾着水珠的白色洋桔梗。
空气里混杂着新鲜木屑、油漆、咖啡豆和鲜花的复杂气息。
肖潇抱着一摞刚送来的咖啡杯样品，靠在门框上，看着吴锦夏忙碌又略显焦躁的背影，忍不住打趣：
“哟，我们吴老板这是打算在咖啡里加鲜花的芬芳，还是在花香里兑咖啡的苦涩啊？”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喂，看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跟丢了魂似的，是不是还想着怎么跟那位‘冰山’店长解释啊？”
吴锦夏指挥的动作一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闭嘴！干活！”
“解释就解释呗，多大点事！你这样都不像你了！”肖潇不依不饶，撞了撞她的肩膀，
“你当初开咖啡店，不也有受他影响的成分嘛？大大方方说清楚不就好了？瞧你这别扭劲儿！”
她眼珠一转，目光落在吴锦夏手里那把娇嫩的洋桔梗上，“哎，要我说，你现在就包束花！就现在！捧着花去‘前来’，往他吧台上一放！就说，‘谭店长，谢谢你教会我这么多，我的花屿咖啡要开业了，请您赏光！’ 多真诚！多浪漫！”
“浪漫你个头！”吴锦夏嘴上骂着，心跳却因为肖潇的话漏跳了一拍。
她低头看着手中纯净洁白的洋桔梗，再看看楼下花店里琳琅满目的鲜花……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也许……也许肖潇说得对？与其这样躲着、煎熬着，不如……
在肖潇“快去快去！”的怂恿和推搡下，吴锦夏几乎是半推半就地冲下了楼。
她站在花丛中，压下心头的忐忑，精心挑选搭配，手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飞快地包好了一束清新雅致的混搭花束。
主花是代表真诚坦率的白色洋桔梗，点缀着淡紫色的勿忘我和几枝翠绿的尤加利叶。
怀抱着这束饱含忐忑心意的花，吴锦夏深吸一口气，走向对面的“前来”咖啡店。
推开熟悉的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干净的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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