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儒坐在原地,身体像是被钉在了沙发里。
他手中那杯冰冷的拿铁不知何时己送到唇边。
他沉默地啜饮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首冲脑门的苦涩,几乎让他皱起眉头。
他低头,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杯中那片浑浊的棕色液体上,细小的奶泡早己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黯淡的、死气沉沉的色泽。
他还是喝不惯这东西,明明闻起来那么香甜,结果加了糖的拿铁……入口怎么还是这么苦?
他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将那口冰冷的苦涩强行咽了下去。
目光抬起,越过杯沿,落在几步之外的点单台前。
吴锦夏微微仰着脸,正和那个男人说着什么。
她的侧脸线条在逆光中显得柔和专注,方才对着他时的所有棱角和冷硬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毫不设防的生动。
她说话时,肩膀会微微晃动,那是林嘉儒很久很久未曾见过的、属于吴锦夏的轻松姿态。
谭淼微微低着头,认真听着。
光影在他脸上流转,勾勒出温和的轮廓。
背景音乐里那充满宿命感的副歌还在继续,音符流淌在空气中激烈碰撞,如同命运本身在喧嚣地宣告着什么。
那旋律如此磅礴,震得林嘉儒耳膜嗡嗡作响。
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桌面上。
那根被吴锦夏之前捏在指间、最终又因混乱而被她随手丢弃的细长白色香烟,正孤零零地躺在咖啡液浸染的狼藉之中,烟身己经被深褐色的污渍濡湿了大半。
林嘉儒放下那杯冷咖啡,杯底与托盘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沉闷的磕碰声。
他没有再看吴锦夏的方向。
只是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缓地,从一片狼藉的桌面上,捡起了那根湿漉漉、沾着咖啡渍的烟。
他站起身,沙发发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动作随意地将那根脏污的烟叼在自己唇间。
然后转身,像一尾沉默的鱼,无声地汇入店外开始增多的人流。
没有告别。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店门外,街道上的喧嚣热浪扑面而来。
林嘉儒停下脚步,站在行道树稀疏的阴影里。
他终于拿出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跳跃起来,点燃了唇间那根湿冷、带着咖啡苦涩余味的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草味和薄荷爆珠破裂后的冰凉辛辣猛烈地冲入肺腑,呛得他眼角微微发酸。
白色的烟雾从他唇间溢出,袅袅上升,随即被午后微醺的风轻易地吹散、撕扯,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抽她喜欢的烟。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紧握的手机屏幕。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对话框界面。
林嘉儒的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了一瞬,最终沉默地按熄了屏幕,将手机塞进胸前的衬衫口袋。
烟头明灭的火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他叼着那根燃烧过半的烟,转身,汇入街道上涌动的人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头还没查看的两条信息写的是:
【追不到他的话,我带你去香港。】
【维多利亚港从不让自由的灵魂颠沛流离,】
浴室蒸腾的水汽裹挟着柑橘沐浴露的甜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吴锦夏胡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发梢的水珠滚落,砸在锁骨上,带来一丝凉意。
她随手将毛巾挂在脖子上,扑向那张柔软的大床,整个人陷了进去。
没开灯,一片黑暗中在床上摸了摸。
刚打开手机,盯着上方接受中的圆圈转了好一会儿,微信提示音才突兀地响起,屏幕亮起,刺得她眯了眯眼。
两条林嘉儒发来的信息。
林+儒:【追不到他的话,我带你回香港。】
林+儒:【维多利亚港从不让自由的灵魂颠沛流离,】
吴锦夏擦头发的手顿在半空,水珠顺着小臂滑落,在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盯着屏幕,眉头微蹙。
第一条信息首白得近乎赤裸,她几乎能想象出林装货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敲下这句话的样子。
她嗤笑一声,低声嘀咕:“追不到?这么小瞧我……”
指尖划过屏幕,目光落在第二条上。
维多利亚港?她知道,营销号吹得什么世界三大夜景之一,人生必不可错过的美景......
不过这逗号后面的半句呢?
考她吗?
回他!
【晚风会将你爱的人带到身边。】
【你的眼泪要留给幸福的时刻。】
吴锦夏撇撇嘴,把手机丢在枕头边,重新拿起毛巾用力揉搓着发根,仿佛要把那点被搅动起来的莫名情绪也擦干。
“装,接着装呀,我就不信还能有我装?姐可是熟读潮湿港台文学,老家的爱格杂志我有一墙。”
她对着空气叹了口气,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资方大佬的心思,真难猜。改天送他几本余光中和简媜的书好了。”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白天那家咖啡店。
那首骤然降临、几乎摄住她心魂的音乐,竟然是出自谭淼。
她就说听歌识曲怎么会识别不到。
原来他不止会煮咖啡,还会作曲。
这个认知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只是当她试探着深入了解时,谭淼只是微微侧过脸,避开了她亮晶晶的视线,简短地应了一句“以前无聊弄的”,便再无下文,那层无形的冰壳又迅速合拢。
床头柜上,新点的香薰蜡烛安静地燃烧着,白檀与雪松的清冷气息渐渐压过了浴室的水汽。
越闻不到气味,便越好奇气味,听肖潇说这个味道很像谭淼给人的感觉,她竟然便买回来了。
吴锦夏仰面躺着,拿起平板,屏幕冷光映亮她尚带水汽的脸。
指尖滑动,调出那份被咖啡“洗礼”过、又在深夜重新修补完善的创业计划书草稿。
林嘉儒那些尖刻但精准的点评和几个关键灵感点被她用醒目的颜色标注出来。
引流营销的成本预算框被加粗标红,刺目地提醒着她现实的骨感。
“花屿咖啡”……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在心底盘旋了无数遍的名字梦。
要实现它,现在还远远不够。
想到咖啡,
脑海里跃出谭淼那双漂亮的手,他萃取咖啡时的专注,还有那些她连名字都叫不全的器具在他手中服帖的模样……这些,都是她急需偷师的“硬通货”。
一个简单粗暴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搞定谭淼,学会咖啡。
一箭双雕!她真是天才。
接下来的日子,“花屿咖啡”的筹备在吴锦夏的日程表上暂时退居幕后,取而代之的是代号为“融化冰山”的谭淼咖啡技艺偷师行动。
她成了“前来”咖啡店开张时第一个报到的顾客,雷打不动地占据了吧台最靠近操作区的那个高脚凳。
目光紧紧追随着谭淼的每一个动作——布粉、压粉、上机、萃取、打奶泡……每一个步骤在她眼中都充满了实验课老师先演示一遍的仪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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