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侧那道转瞬即逝的青铜色血管光泽，如同烙印般刻在苏雨晴的脑海里。它带来的震撼远超之前的任何模糊迹象。
那不是光影的把戏，不是伤口边缘的错觉，而是真真切切、从柯文柏体内流淌的血液中透出的非人光泽。与柯十七爷之前无意提及的“青铜”、“齿轮”字眼，还有那把指向祠堂后小库房的铜绿钥匙，在她心中形成了令人不安的共振。
柯文柏的触觉剥夺持续了大半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开始缓慢恢复。
指尖重新感受到布料的纹理，杯壁的冰凉，让他长长舒了口气，仿佛从一场无声的囚禁中挣脱。然而，精神上的疲惫和那青铜光泽带来的隐忧，却沉甸甸地压在苏雨晴心头。
“我们去看看十七爷吧。”第二天上午，趁着晴岚轩没有客人，苏雨晴提议道。她的语气尽量显得随意，“上次去，他提过祠堂后面小库房的事，我有点好奇里面有什么老物件。”
柯文柏正揉着依旧有些麻木的指尖，闻言有些意外，随即想起上次拜访时十七爷确实翻出了那把旧钥匙。
“也好。正好带点新到的桂花糕去看看他老人家。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套出点关于爷爷用剪子的事。”他对于自身血脉的异状毫无察觉，只当苏雨晴是对柯家老物件感兴趣。
两人再次来到柯十七爷那间充满旧时光气息的小院。
午后阳光正好，老人依旧坐在他那把藤椅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才慢悠悠睁开眼，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认出柯文柏，立刻堆起慈祥的笑容。
“文柏来啦。还有苏丫头。”十七爷乐呵呵地招呼，看到他们提着的点心盒子，更是眉开眼笑，“哎哟，又带好吃的。坐，快坐！”
小方桌摆上，桂花糕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十七爷吃得津津有味，絮叨着些家长里短，记忆依旧如同断线的珠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苏雨晴耐心地陪着，等气氛足够融洽，才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十七爷，您上次说祠堂后面有个小库房，堆的都是些旧东西。”她给老人续上热茶，语气轻松，“里面都有些什么宝贝呀。有没有…特别点的，比如带青铜色的老物件？或者…形状像齿轮那样的东西。”她小心地抛出关键词，目光紧盯着老人的反应。
柯十七爷正捏着一块桂花糕往嘴里送，闻言动作顿住了。他歪着头，努力地想着，眉头皱成了川字。
“青铜…齿轮…”他嘴里含糊地咀嚼着，眼神里的迷茫更深了，“啥玩意儿…祠堂里是有些老铜器，香炉烛台啥的…齿轮？没…没印象啊…”他摇摇头，显然对这两个词代表的含义毫无头绪，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苏丫头，你怎么尽问些怪问题。”
柯文柏在一旁听着，也露出不解的神色，不明白苏雨晴为何突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苏雨晴心中微沉，但脸上笑容不变：“没什么，就是最近看书看到些古时候的机械玩意儿，觉得挺有意思的。想着老宅库房说不定能淘到点稀罕物。”她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库房…库房…”十七爷似乎被这个词触动了某根记忆的弦，他放下半块糕点，沾着点心屑的手在身上摸索起来。他在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口袋里掏了好一会儿，掏出一串用红绳系着的、磨得发亮的黄铜老钥匙。
他眯着眼，在那串钥匙里笨拙地翻找着。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最终，他捏住其中一把，费力地把它从绳圈上解了下来。
那是一把造型颇为古旧的黄铜钥匙，比一般的门钥匙要大上一圈，钥匙柄是简单的圆环，柄身布满厚厚的、墨绿色的铜锈，几乎掩盖了本来的金属色泽。钥匙齿的部分也显得格外复杂。
“喏，”十七爷把钥匙递给柯文柏，铜锈蹭了他一手，“祠堂后面那个小库房的钥匙。多少年没人进去过了，里面全是些破烂。灰大得很。”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点心屑，眼神依旧茫然，“好像…好像是有本你太爷爷留下的破笔记？还是账本？塞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吧。记不清了…反正是些没人要的老黄历。”
柯文柏接过那把沉甸甸、带着浓厚铜绿和岁月气息的钥匙。冰冷的触感和粗糙的铜锈摩擦着他的掌心。他没想到十七爷真把钥匙给了他们。“十七爷，这…”
“拿着拿着，”十七爷摆摆手，又拿起一块桂花糕，“你们年轻人好奇，就进去看看呗。记得把门关好，里面灰大，别呛着。”他显然没把这当回事，注意力又回到了点心上。
苏雨晴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在那把钥匙上。布满铜绿的表面，复杂的齿纹，还有十七爷那句无心却关键的提示——“太爷爷的破笔记”。
血脉。青铜。齿轮般的虚影。太爷爷的笔记。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这把古老的钥匙串起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线。
“谢谢十七爷。”苏雨晴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在十七爷家又坐了一会儿，听他絮叨了些完全不相干的往事，两人才告辞离开。
走出小院，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柯文柏把玩着手中那把沾满铜绿的钥匙，感受着它的沉重和冰冷。
“真要去那小库房看看？”他问苏雨晴，“估计里面又脏又乱，全是蜘蛛网。”
苏雨晴看着那把钥匙，脑海中闪过柯文柏颈侧那惊鸿一瞥的青铜光泽。她点点头，语气坚定：“嗯。去看看。也许…那本‘没人要的老黄历’，能告诉我们一些被遗忘的重要事情。”
祠堂深处封印着断界剪，而它的后面，一个尘封多年的小库房，正静静等待着被这把布满铜锈的钥匙开启。里面藏着的东西，是否就是解开柯文柏身上青铜之谜，乃至柯家血脉真相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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