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轻轻拍着苏浅浅的背。
他低声对沈雷道：“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有些事…或许你表妹现在不愿说，或不便说。”
“无妨，来日方长。”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
“雷儿，记住。”
“京城的水，深得很。”
“今日我们所听所见，未必是全部真相。”
“定北王…此人绝不简单。”
“他救了浅浅，是恩。”
“但这恩情背后，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护国公府，需谨言慎行，静观其变。”
沈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虽然对祖父的“深谋远虑”还有点云里雾里。
但“谨言慎行”西个字还是听进去了。
他安静下来。
只是目光时不时瞟向熟睡的表妹。
眼神里充满了“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的探究。
马车继续在青石板路上平稳前行。
车厢内只剩下车轮的轱辘声和苏浅浅努力装出来的均匀呼吸声。
护国公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皇宫
江浔之慢悠悠走在长廊上。
雨点子带着股土腥味儿糊了他一脸。
他撩起眼皮瞅了瞅天。
嚯！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贼低。
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半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脸上那副在御书房里把他爹气得想跳脚的“气死人不偿命限定版笑容”。
瞬间下线。
切换成“本王心情不太美丽，生人勿近”的冰山模式。
眼风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空荡荡的台阶。
嗯？
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呢？
那个能把金銮殿当舞台的人呢？
“呵。”
一声轻笑从他薄唇里飘出来。
裹着雨丝的凉气。
听着像嘲讽。
又像…
不爽？
几乎是他停步的瞬间。
“唰！”
一道黑影跟瞬移似的出现在他侧后方半米处。
精准卡位。
一把大得能罩住三个人的玄色油纸伞“啪”地撑开。
稳稳当当悬在他头顶。
雨水顺着伞沿淌成水帘。
愣是没一滴敢沾他王爷的尊贵袍角。
“王爷。”玄影的声音平板无波。
江浔之没回头。
视线依旧落在方才苏浅浅站过的地方。
雨水顺着琉璃瓦汇聚成流。
在那里形成一道小小的水帘。
他开口，声音在雨声中依旧清晰：“人呢？”
玄影立刻明白问的是谁：“回王爷，苏姑娘己随护国公府车驾回府。”
他顿了顿，一丝不苟地转述：
“苏姑娘让属下转告王爷，多谢王爷顺风车，物归原主，人情记下！另外，看这天色，估计这雨还要下一会儿！记得把伞准备好！别傻乎乎地淋着雨等你家王爷！你家王爷那身子骨是铁打的，你可不是！淋病了谁给他鞍前马后效力啊？”
江浔之：“……”
他缓缓转过头。
看向玄影那张万年冰山脸。
试图从上面找出一丝被嫌弃或者被关心的端倪。
玄影眼观鼻，鼻观心。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呵。”
江浔之又笑了一声。
这次带上了点真实的玩味。
“物归原主？人情记下？跑得倒挺快，还知道派个人来传话。”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虚点了一下。
“她最后那句…是关心本王的身子骨，还是怕你病了没人伺候本王？”
玄影沉默了一瞬。
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哲学问题。
最终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答案：“属下愚钝，不知。”
江浔之挑了挑眉，没再追问。
他迈步走下台阶。
玄色的锦靴踏在积水的金砖上。
溅起细小的水花。
玄影亦步亦趋，伞始终稳稳当当。
“铁打的？”江浔之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本王倒觉得，她那张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太子气到内伤，还能让老天爷精准劈雷的嘴，才更像铁打的。”
玄影：“……”
他默默地将伞又往江浔之那边倾斜了微不可查的一点点。
嗯…
王爷不能被雨淋到。
王爷的嘴…
确实很重要。
坤宁宫。
往日的富丽堂皇，熏香缭绕。
此刻被一种近乎凝滞的绝望和疯狂所取代。
价值连城的瓷器碎片散落一地。
华丽的织金地毯上泼洒着深色的茶渍。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跪在角落。
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皇后赵氏。
那个曾经母仪天下 雍容华贵的女人。
此刻披头散发，凤钗歪斜地挂在凌乱的发髻上。
华丽的凤袍沾满了污渍和不知是茶水还是泪水的痕迹。
她双目赤红，脸上泪痕交错。
妆容早己糊成一团，状若疯妇。
“我的怀儿——！”
她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
猛地抓起手边一个白玉镇纸。
狠狠砸向墙壁！
“砰”的一声巨响。
玉屑纷飞。
“陛下！你好狠的心啊！他是你的亲骨肉！是你的嫡长子啊！你怎么能…怎么能废了他！把他关进那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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