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看向柳如意那张精致却带着明显愁绪的脸。
还有那双欲语还休，含着千般委屈的翦水秋瞳。
这脉象与这神态…
似乎有些对不上？
孙院判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显，只是捋着胡子沉吟不语。
柳如意见孙院判神色凝重，心中暗自得意。
面上却更添几分凄楚，声音轻软得像易碎的琉璃：“院判大人…如意的身子…是不是…很不好？自母亲去后，如意便觉心口时常闷痛，夜夜难眠，食不知味…府医都说…说怕是忧思成疾，伤了心脉…”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那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柳姑娘切莫过于悲伤！”陆子衡心疼得不行，连忙出声安慰。
抱着药箱的手都紧了紧，仿佛想替她分担痛苦，“孙院判医术通神，定能治好你的！院判，您说是不是？需要什么珍稀药材，您尽管开口！我陆家药库定当竭力奉上！”
他看向孙院判的眼神充满了急切和恳求。
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王府里是如何被苏浅浅的医术所震撼。
孙院判被陆子衡这急切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他收回手，斟酌着词句：“柳姑娘…依老朽看，你这脉象，倒非心脉受损之重疾。乃是思虑伤脾，气血略虚，加之…或许有些饮食不周，心神难安所致。只需放宽心怀，饮食调养，辅以些安神定志、健脾养血的汤药，假以时日，自会好转。”
他尽量说得委婉，点出“思虑伤脾”、“心神难安”的根源，没提那脉象里微妙的刻意感。
“当真？”柳如意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随即又黯淡下去，染上轻愁，“可是…如意每每想起母亲，便心痛难当…夜不能寐…这心…总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按着心口，蹙着眉尖，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陆子衡看得心都要碎了，恨不得立刻化身神医替她解除痛苦。
他连忙对孙院判道：“院判！您开方子吧！需要什么安神定志的药材？龙眼肉？酸枣仁？远志？我这就回去给您配！亲自给柳姑娘送去！”
那殷勤备至的模样，活脱脱一只围着女神打转的忠犬。
宋嘉茵的内心，持续爆炸：
“叮！目标人物陆子衡为白月光柳如意忧心忡忡，主动提供药材关怀，展现守护意愿！心动值+5！当前好感度：40！警告！警告！白月光依赖度加深！宿主攻略难度提升至地狱级！”
宋嘉茵：“40？！我@#￥%&*！！！”
宋嘉茵内心的小人己经在疯狂捶地：“系统！你告诉我！是不是出bug了？！老娘陪他钻树林躲追兵的时候怎么不加？！老娘用蛤蟆吓退侧妃的时候怎么不加？！现在这绿茶就捂着心口‘嘤嘤嘤’几下，他就+5？！陆子衡！你的脑子是长在眼睛上了吗？！只看脸不看心啊？！这柳如意分明就是装的！装的！孙老头那表情都说明一切了！气死老娘了！我的蛤蟆大军呢？！我要放蛤蟆咬死这对狗…咳咳，咬醒这个瞎眼的！”
宋嘉茵气得胸口起伏，扶着张嬷嬷的手都不自觉用力了。
惹得张嬷嬷疑惑地“嘎？”了一声。
就在这时，柳如意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宋嘉茵扶着张嬷嬷，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身影。
还有宋嘉茵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怒气。
柳如意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和…
轻蔑？
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反而对着宋嘉茵的方向，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极其温婉。
甚至带着点怯生生的笑容，声音轻柔地开口：
“这位…可是肃王府的嘉茵郡主？如意失礼了，方才只顾着自己的病痛，竟未及时向郡主见礼。”
她说着，作势要起身行礼，动作却显得柔弱无力。
陆子衡见状，立刻伸手虚扶，紧张道：“柳姑娘小心！你身子弱，不必多礼！嘉茵郡主…郡主她不会在意的！”
他转头看向宋嘉茵，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好像在说“郡主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病人计较”。
宋嘉茵被柳如意这波“以退为进”的绿茶操作。
陆子衡那“胳膊肘往外拐”的态度气得差点原地爆炸！
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柳树下的人听见：“呵，本郡主当然不在意！本郡主忙着呢！忙着扶老携幼，忙着替天行道，忙着…看某些人演戏！嬷嬷，咱们走！这地儿病气重，待久了怕传染上眼疾！”
她特意在“病气”和“眼疾”上加重了语气。
说完，也不管陆子衡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和柳如意那微微僵住的柔弱笑容。
更不理孙院判尴尬的咳嗽声。
气呼呼地扶着张嬷嬷，转身就走。
脚步又快又重，要把青石板踩出坑来。
青石板：又不是我惹你？你踩我身体干嘛？！
“嘎？”张嬷嬷被带得一个踉跄，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跟着宋嘉茵走了。
陆子衡看着宋嘉茵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
又看看身边柔弱无助的柳如意，眉头紧锁。
觉得宋嘉茵实在是…
太不懂事了！
太不体谅人了！
怎么能对一个病人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郡主她…性子首爽，柳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陆子衡尴尬地替宋嘉茵解释了一句，只是这解释听起来苍白无力。
柳如意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坚强：“如意不敢。郡主身份尊贵，说什么都是应当的。只是…如意并非装病，实在是身子不争气…”
她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有千斤重，压得陆子衡心口发闷。
“柳姑娘别这么说！我相信你！”陆子衡立刻表明立场，语气坚定。
孙院判看着眼前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
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只想赶紧开完方子走人。
远离这些小儿女的纠葛。
回去研究他的“导气通声”大业。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人。
“柳姑娘，老夫这就给你开个方子，以归脾汤化裁，健脾养心，益气补血，安神定志。你按方服用，放宽心怀，好生休养便是。”
他飞快地从陆子衡抱着的药箱里拿出纸笔，刷刷刷写下方子，塞给陆子衡，“陆公子，这方子交给你了。老夫太医院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说完，他对着柳如意匆匆一拱手。
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柳树下，只剩下陆子衡和柳如意。
陆子衡拿着药方，看着柳如意苍白的侧颜。
PS：其实是她自己憋气憋的。
心中充满了保护欲：“柳姑娘，我这就送你回去，顺便把药配好给你送去！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再受苦！”
柳如意抬眸，对他露出一个感激又柔弱的笑容，眼波流转：“那…就有劳陆公子了。”
声音温软，首击陆子衡那颗“砰砰”乱跳的少男心。
两人并肩缓缓离去。
一个殷勤备至，一个柔弱依人。
阳光下形成一幅“才子佳人”的和谐画面。
只有远处墙角，某个扶着张嬷嬷，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的宋嘉茵。
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对着系统无声咆哮：“系统！给我查！柳如意这绿茶到底有什么好的？！老娘跟她杠上了！陆子衡这个瞎眼的！40点好感度是吧？老娘迟早给你清零！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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