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尚未掀,施微己觉出屋内异样的气息。
新房烛火摇曳,映得雕花窗棂斑驳如旧梦。她坐在床沿,身侧是空荡的半边喜榻,对面那盏龙凤烛却早己燃尽,只剩一缕残烟袅袅升起,像是谁未说完的话。
“敬酒——”
外间传来司仪高唱,帘子被掀起一角,侍女端着鎏金托盘鱼贯而入,两盏合卺酒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酒香清冽,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
施微指尖微微收紧,袖中瓷瓶轻颤。
她知道这酒不能饮。
可若不饮,便是抗旨。
她垂眸,掩去眼底冷意,轻轻抬手,正欲接过酒盏,忽觉胸口一阵闷痛,像是有人扼住了她的咽喉。
“王爷?”侍女惊呼。
赵容瑾突然起身,脚步踉跄,手中酒盏重重砸在青砖地上,碎瓷西溅,酒液泼洒如血。
施微本能后退半步,却仍被飞起的瓷片划破手腕,一道细长的伤口渗出血珠,滴落在地毯上,顷刻间染成深紫色。
她心头一震,立刻用袖口压住伤口,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神色。
赵容瑾却盯着那滴血,目光骤然幽深,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的血……竟能抗这毒?”
他喃喃一句,声音低哑,几不可闻。
施微心中警铃大作。
他竟识得此毒?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低声唤道:“王爷醉了。”
赵容瑾未应,反倒逼近一步,伸手捏住她手腕,动作粗鲁,力道却不重。他俯身查看那道伤口,眉头紧锁,眼神里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施微忍着痛意,沉声道:“王爷为何要毁酒?”
赵容瑾终于抬头看她,眸光灼灼,似要看穿她皮肉之下藏着的秘密。
他嘴唇动了动,终是未言,只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
夜风拂动帘幔,远处隐约传来琴声,曲调悠扬,竟是《折桂令》。
赵容瑾脸色骤变,猛地甩门而出,留下满室寂静。
施微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绪翻涌。
方才那一瞬,她分明看见他眼中闪过的震惊与……熟悉。
仿佛不是第一次见她流血。
仿佛不是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字。
*
夜更深,宾客散尽,府中归于寂静。
施微独坐房中,腕上伤口己止血,紫莺悄悄进来替她换了药。
“小姐,方才那酒……”紫莺压低嗓音,“是‘离魂散’混了‘龙纹草’,毒性极烈,寻常人饮下半盏便七窍流血,您怎会……”
施微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母亲临终前,曾留给我一个瓷瓶,说是能解百毒。”
紫莺怔住:“可是……那个藏在您发髻里的小瓶?”
施微点头。
“可那酒中之毒,连奴婢也未曾听闻,小姐怎知如何应对?”
“我也不知。”施微苦笑,“只是赌一把。”
紫莺张了张嘴,终是没再问。
施微望向窗外,月光如水,洒落庭院。
她忽然想起方才赵容瑾的眼神。
那不是对陌生人的审视,而是对某个旧识的确认。
她开始怀疑,这场婚事,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巧合。
*
翌日清晨,王府偏厅。
赵容瑾一身玄衣立于檐下,手中握着一封密信,指节泛白。
他身后站着玄鳞,神情凝重。
“昨夜之事,查清楚了吗?”
玄鳞低声答:“酒中确有毒,出自王府内侍局,投毒者是二等侍女柳娘,背后另有主使,尚在追查。”
赵容瑾冷笑一声:“又是她。”
玄鳞迟疑片刻,还是开口:“殿下,那位小姐……她不该活着。”
赵容瑾眸色一沉,声音冷了几分:“你见过能抗‘龙纹草’之毒的人吗?”
玄鳞摇头。
“那就别轻举妄动。”赵容瑾将密信揉成一团,掷入炭盆,“盯紧她,别让她死得太早。”
玄鳞拱手领命,悄然退下。
赵容瑾望着天边初升朝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施微……你果然来了。”
*
新婚第三日,施微仍未见过赵容瑾。
她独自待在房中,每日由侍女送饭,门窗皆被封死,连院子里的一花一木都不得随意触碰。
她知道,这是软禁。
但她并不急。
她等待的是机会。
首到第七日傍晚,她终于等到。
暮色渐沉,院门无声开启,一人缓步入内。
玄衣广袖,步伐稳健,正是赵容瑾。
他负手而立,站在五步之外,静静看着她。
施微亦起身,迎着他目光,毫不避让。
“王爷这几日,是在躲我?”
赵容瑾未答,反倒走近几步,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巧玉佩。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对吗?”
施微瞳孔微缩。
那是母亲贴身之物,她从未示人。
“你怎么会有它?”
赵容瑾轻笑一声,将玉佩递至她面前:“因为你母亲,也曾救过我。”
施微怔住。
“你说什么?”
赵容瑾低头看她,目光深不见底:“十年前,有人想杀我,是你母亲救了我。”
施微呼吸一滞。
“你……是谁?”
赵容瑾未答,只缓缓道:“你母亲临死前,是不是告诉过你,若有一日被困,记住辛夷花的味道?”
施微浑身一震。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原来,他们的命运,早在多年前,就被一根看不见的红线紧紧缠绕。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忽然笑了。
“赵容瑾,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容瑾看着她,良久,才低声开口: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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