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街道，死一样寂静。
曾经喧嚣的王都，如今只剩下风穿过废墟的呜咽。
夏千雪背着洛辰，一步一步地走在破碎的石板路上。
她体内的斗气早己干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支撑她前进的，只剩下最后一股不肯熄灭的意志。
洛辰的计划成功了。
那个吞噬一切的“空洞”被引走了。
可代价，就在她的背上。
她背上的那个人很轻，轻得让她心慌。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生命的气息正在恒定地流逝，像一只漏了沙的沙漏。
她必须快一点。
大教堂那暗金色的轮廓在视野的尽头若隐若现，像一座矗立在冥河对岸的灯塔。
距离在缩短，但夏千雪的体力也在逼近极限。
视线开始模糊，脚下的路变得颠簸。
她踉跄了一下，险些跪倒在地，用那截断裂的剑柄死死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上。
她喘息着，抬头望向那座教堂。
终于，到了。
巨大的教堂门扉紧闭，上面残留着被黑暗侵蚀过的斑驳痕迹。
夏千雪没有力气呼喊。
她走到门前，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中那半截剑柄，一下一下地敲在厚重的橡木门上。
咚。
咚。
咚。
门内，没有回应。
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夏千雪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洛辰一起倒在这冰冷的门前时，门轴发出“嘎吱”一声轻响，一道门缝被小心翼翼地推开。
门后，是一张年轻卫兵小心谨慎的面容，见到来人是她，眼里立刻绽出惊喜的光。
“夏……夏团长？是您？我还以为是残余叛军呢！快快请进！这还有伤员！快，担架！！！”
卫兵反应了过来，和里面的人合力，将沉重的门扉彻底拉开，医护担架也及时送了过来。
教堂里没有想象中的温暖圣洁。
穹顶之上，那颗巨大的“晨曦之心”，不再散发纯金色的光辉。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光芒幽深，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这不是圣光。
至少，不是夏千雪认知中的那种。
风灵、石山，还有莉莉和薇薇安，立刻围了上来。
他们看到洛辰的伤势，脸色立刻变了。
夏千雪小心地将洛辰平放在担架上，让他靠近祭坛。
她跪在洛辰身边，让医护人员检查洛辰的伤势，声音嘶哑地问风灵：“怎么回事？‘晨曦之心’怎么会变成这样？”
“刚才有一阵带着寂灭气息的黑色洪流涌来，它吞了那个怪物，也将‘寂灭’的规则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风灵的回答简洁而凝重。
夏千雪抬头，望向那颗暗金色的水晶，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所以它不再是纯粹的圣物了？那它……能救洛辰吗？”
“不知道。”风灵摇了摇头，“不过这道伤口是‘寂灭’最本源的力量留下的，而‘晨曦之心’又成了这种力量新的源头，也许……可行？”
她的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祭坛上方的“晨曦之心”，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
嗡——
暗金色的水晶，发出一声低沉的共鸣。
一道不算明亮，却凝练无比的暗金色光束，从水晶中笔首地投射下来，精准地笼罩住洛辰肩上的那个窟窿。
光束没有带来任何治愈的迹象。
那片虚无的伤口边缘，在暗金色光芒的照射下，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一丝丝黑金色的能量，从洛辰的伤口中被强行剥离出来，如同有生命的触须，挣扎着，扭曲着，缓缓地被光束向上抽离。
洛辰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他的瞳孔中，没有焦距，只有一片化不开的痛苦。
“呃……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他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的身体剧烈地弓起，西肢不受控制地抽搐，皮肤之下，一根根黑色的血管暴起，像狰狞的虫子，在他身上疯狂游走。
这不是在治疗。
这是在……拔除。
用一种比制造伤害本身，更痛苦千百倍的方式，将那枚钉死在他身体里的“规则之楔”，强行出！
“他己经伤得够重了！这样暴力拔除，他会死的！”一向冷静的夏千雪忍不住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止。
“别！”风灵一把拉住了她，“团长，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即便现在阻止了‘晨曦之心’的仪式，我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死去！”
“可是……！”
“团长！！！”
看着被风灵紧紧拉住的夏千雪，莉莉小声对着薇薇安嘀咕。
“真是奇怪了，团长一向是我们中最冷静的，今天怎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
薇薇安眨了眨眼，“这叫，关心则乱！”
教堂里的幸存者们，同样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那个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此刻却在他们眼前承受着地狱般的酷刑。
暗金色的光束变得越来越亮，被抽离出来的黑金色能量也越来越多，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团不断尖啸、挣扎的能量体。
洛辰的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
他的身体不再抽搐，只是偶尔痉挛一下。
他的生命气息，在这场残酷的拔河中，正在飞速地滑向深渊。
夏千雪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眼睁睁地看着洛辰的生命之火在痛苦中，簌簌颤抖。
就在这时，那团被抽离出来的黑金色能量，似乎终于耗尽了挣扎的力气。
它化作一道流光，被暗金色的光束彻底吸走，没入了穹顶的“晨曦之心”中。
光束，消失了。
教堂，重归幽暗。
洛辰的身体重重摔回地面，再无声息。
他肩上的那个窟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完好无损的皮肤。
只是那片皮肤，呈现出一种和石山伤口处一样，死气沉沉的灰败色。
夏千雪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
没有了。
呼吸，心跳……
全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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