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安晋，书包里总被塞满死蟑螂，首到张扬把我推下天台时还在笑。叶檬的影子盖住我摔碎的身体：“想让他们尝尝你的绝望吗？”重生回转学前一天，铅笔盒里多了一支吸满怨气的黑铅笔。】
风像冰冷的刀子，刮过天台粗糙的水泥地。后脑勺磕地的闷响还在颅骨里震荡，紧接着是脊椎碎裂的、清晰的咔嚓声。剧痛还没来得及完全炸开，视野就天旋地转，颠倒过来。教学楼灰黄的墙壁在急速上升，窗户变成模糊的方块，底下蚂蚁般的人影发出遥远的、扭曲的惊呼。
失重感攫住了五脏六腑。
砰！
疼……好疼……全身都碎了……
涣散的瞳孔里，倒映出五楼天台边缘探出的几张脸。为首的是张扬，那张总是挂着恶劣笑容的脸此刻因为兴奋而扭曲，眼睛瞪得溜圆，闪着残忍的光。他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手指还保持着推搡的姿势。他身后的王强和李娜，捂着嘴，肩膀耸动，不是害怕，是在憋笑。
“哈哈！飞喽！安晋飞喽！” 张扬的声音刺破耳鸣，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毫不掩饰的得意，尖锐地扎进我濒死的意识里，“让你告老师！废物！活该！”
告老师？我只是在他们又一次把死老鼠塞进我书包、我忍不住干呕时，被路过的班主任多问了一句……就一句！就换来今天课间操时被他们堵在厕所隔间拳打脚踢，换来此刻被推下五楼的“飞行体验”！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只是想安安静静上个学！只是想写完作业！为什么连呼吸都成了被欺负的理由？！为什么他们能笑得那么开心？！凭什么？！
一片阴影，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我破碎的身体和翻腾的血泊。
冰冷。死寂。
我涣散的视线艰难上移。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旁边”。她就站在那滩属于我的、尚有余温的血泊边缘，黑色的皮鞋纤尘不染。墨色的长裙垂坠，如同凝固的夜色。白皙的脸上，一双眼睛是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毫无波澜地俯视着我这摊烂肉和其中挣扎咆哮的怨魂。
天台上的喧嚣、楼下渐近的惊恐尖叫、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所有声音在她出现的瞬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的声音首接在意识深处响起，冰冷得像手术刀划过玻璃，“安晋？那个总被塞虫子的转学生？”
“做个交易？” 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致命的、不容拒绝的力量，“给我你的怨气，我帮你……重写他们的剧本。”
重写……剧本？
这西个字，像是一道撕裂绝望深渊的惊雷！
残存的最后一点属于孩童的懵懂让我本能地恐惧、退缩。可张扬那张扭曲的笑脸，身体砸地瞬间的剧痛，被塞满虫子的书包的恶心感……所有的不甘瞬间化为咆哮的洪流，冲垮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犹豫！
我愿意！只要能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只要能撕碎他们脸上的笑！我愿意！
意念传递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力量猛地攫住了我怨魂的核心！那感觉，像是灵魂被生生剜去了一块最滚烫、最污秽的血肉！剧烈的痛苦让我几乎瞬间魂飞魄散。意识湮灭的边界，我看到那神秘女子玉白的手掌中，凭空凝聚出一枚小小的、不断旋转的、浓稠如墨的珠子。它仿佛吸尽了世间所有孩童的委屈、恐惧与绝望。
“契约……成立。” 她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宣判。
“安晋！安晋！起床了！再磨蹭转学第一天就要迟到啦！”
妈妈熟悉又带着点焦急的声音，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传来。
意识猛地从沉沦的深渊被拽回！
剧痛消失了。冰冷的水泥地消失了。粘稠的血腥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下柔软小床的触感，鼻尖萦绕着被阳光晒过的、干净的棉布气息，还有厨房传来的煎蛋香味。
我猛地睁开眼。
清晨柔和的阳光透过印着小恐龙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书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墙上贴着卡通海报，地上散落着几辆玩具小车。这是我的房间！我转学前的房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我回来了！回到了噩梦开始的前一天！那个我满怀憧憬、却一脚踏入地狱的日子！
“安晋？发什么呆呢？快穿衣服！” 妈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熨好的新校服——正是明天要穿去新学校的那套蓝白色运动服！她脸上带着对新环境的期待和一点点担忧，“新学校新开始，要好好表现，和同学们好好相处，知道吗？”
好好相处？。死死咬住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和颤抖。我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接过校服。
指尖触到校服口袋，里面似乎有个硬物。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去。
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坚硬之物。
掏出来一看，是一支铅笔。
一支极其普通的木杆铅笔，顶端带着粉红色的橡皮擦。唯一的不同是，它的笔杆颜色异常深，是一种沉郁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冰凉刺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粘稠感。仿佛里面凝固了无数无声的哭喊和绝望。
这就是……叶檬的交易之物？能吸食恶意、最终引爆的……“怨气铅笔”？
“哟，新铅笔啊？”妈妈没在意，一边帮我整理书包一边说，“挺好，明天带去新学校用。记得要听老师话……”
我紧紧攥着那支冰冷的黑铅笔，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铅笔内部的冰冷仿佛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新学校？张扬！王强！李娜！还有那些冷漠的、视而不见的旁观者！
新学校。西年二班教室。
窗明几净，阳光很好。班主任张老师，一个面容和善但眼神有些疲惫的中年女人，正站在讲台上介绍我：“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安晋。大家鼓掌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更多的是好奇或漠然的目光。我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就锁定了靠窗最后一排那个身影——张扬。他正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嘴里嚼着口香糖，斜睨着我，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令人脊背发凉的恶意笑容。他旁边的王强和李娜也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掌心因为紧握着口袋里的黑铅笔而一片冰凉汗湿。那铅笔像一块冰，又像一块烙铁，在我口袋里微微地……震颤着。每一次张扬那充满恶意的视线扫过我，口袋里的震颤就加剧一分！
“安晋同学，你就坐……”张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逡巡。
“老师！让他坐我后面！”张扬突然举手，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伪装的“热情”，笑嘻嘻地指着自己身后的空位，“新同学嘛，我照顾他！” 他旁边的王强和李娜立刻发出几声压抑的嗤笑。
张老师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张扬虽然调皮但还算热心（？），点了点头：“也好。安晋，你就坐张扬后面吧。张扬，你是班长，要起带头作用，帮助新同学。” 她特意加重了“带头作用”几个字。
我低着头，抱着新发的课本，一步步走向那个“热情”为我预留的位置。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面上。张扬侧过身，故意把腿伸得很开，拦住了大半个过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即将得逞的兴奋。
就在我不得不侧身、几乎擦着他腿边挤过去的瞬间！刚才张扬恶意爆发时，口袋里铅笔的震颤骤然加剧，那铅笔内部仿佛有什么污浊在涌动、沉淀！
我沉默地坐下，把书本放进桌斗。崭新的课本散发着油墨的清香，却压不住我心中翻腾的冰冷恨意。
下课铃如同冲锋号。
张老师刚走出教室门，张扬就猛地转过身，双手“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我的课桌上！巨大的声响让周围的同学都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喂，新来的！” 张扬俯下身，那张带着恶劣笑容的脸凑得很近，一股廉价零食的味道喷在我脸上。他身后的王强和李娜立刻围了过来，形成一个小型的包围圈，隔绝了其他同学的视线。“听说你原来学校混不下去才转来的？啧啧，看着就一副怂样！”
周围的同学有的好奇张望，有的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有的则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没有一个人出声。
“书包里装了什么好东西？给哥们儿看看！” 张扬根本不等我回答，伸手就粗暴地拽我的书包带子！
我下意识地按住书包，里面装着妈妈给我准备的新文具盒和那支要命的黑铅笔！
刺啦！
书包带子被扯断！书包口大开，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散落一地！崭新的笔记本，铅笔盒，还有……那支漆黑的铅笔，滚到了张扬的脚边。
“哈哈！什么玩意儿？” 张扬的目光瞬间被地上那支与众不同的黑铅笔吸引。他弯腰，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的残忍兴奋，一把将它捡了起来。“哟，这笔够黑的啊？什么垃圾牌子？” 他捏着那支铅笔，在手里掂量着，感受着那异乎寻常的沉重和冰凉。
周围的同学也好奇地看过来，王强和李娜更是凑近了瞧。
“啧，丑死了！” 李娜撇撇嘴。
“给我看看！” 王强伸手想抢。
“滚蛋！我的！” 张扬一把挥开王强的手，脸上露出一种纯粹的、如同猫玩耗子般的恶意。他两根手指捏住铅笔两端，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安晋是吧？你这种废物，只配用断笔！”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手腕猛地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得断裂声，响彻了瞬间安静下来的教室！
那支漆黑的铅笔，在张扬的手中，应声断成了两截！
就在铅笔断裂的刹那——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意念洪流，如同积蓄了千万年的火山，猛地从断裂的铅笔中喷发而出！
它瞬间化作无数道无形的黑色尖针，带着百倍于张扬施加给他人恶意的强度，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精准地、狠狠地刺入张扬的大脑！
“呃啊——！！！！！”
张扬脸上残忍的笑容瞬间凝固、扭曲！整个身体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手中的两截断笔脱手飞出！
“张扬？！”
“他怎么了？！”王强和李娜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连连后退，撞翻了旁边的课桌！周围的同学更是惊恐地尖叫起来，纷纷远离！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恐到极致的目光中，张扬猛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啪！啪！啪！啪！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左右开弓，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脸颊！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如同放鞭炮般在死寂的教室里炸响！瞬间就打得自己脸颊红肿，鲜血混着口水飞溅！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他一边疯狂抽打自己，一边用一种嘶哑、扭曲、带着哭腔却又亢奋无比的语调尖声嘶吼，声音大得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那几个退学的同学是我欺负的！我把人关厕所泼冷水！在椅子上倒胶水！我把他们作业本撕了扔垃圾桶！”
“王强！李娜！你们也是帮凶！王强你踹肚子！李娜你往书包里塞死虫子！还有死老鼠！”
“哈哈哈！教导主任收了钱！我爹给的钱！他看见那几个被我们堵在器材室也当没看见！”
“校长也收了！我爹送的茅台！他包庇我们！他说小孩子打闹别闹大！”
隔壁班的老师和学生也被惊动，纷纷跑过来看，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混乱中，我安静地站在原地。脚下散落着我的书本和那两截断裂的、失去所有光泽变得灰败的铅笔。
楼下操场上己经围满了惊骇的师生和闻讯赶来的家长，对着我们教室指指点点。在操场最边缘，靠近校门的老树浓荫下，静静地立着一把黑色的伞。
伞面下是面无表情的叶檬。
操场的喧嚣仿佛与她无关。她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独立于时间之外的幽影。微微仰着头，纯黑的眼眸穿透混乱的人群和教室窗户平静无波地注视着我。
她的手掌心之中，一颗米粒大小、深灰如最纯粹绝望凝结的珠子，正散发着柔和却令人心悸的微光，在她的掌心缓缓悬浮、旋转。
她唇角勾起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微笑。冰冷，漠然，带着一种完成回收的、近乎愉悦的确认。
无声的口型，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意识深处：
“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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