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清醒湮灭——喜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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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清醒湮灭——喜羊羊

 

羊村的阳光永远恰到好处,暖融融地晒着懒羊羊肚皮上蓬松的卷毛,空气里飘着青草蛋糕的甜香。喜羊羊脖子上挂着他那枚从不离身的金色铃铛,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慢羊羊村长颤巍巍地给一株新发现的植物做笔记。一切都熟悉得如同呼吸。

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了蒙昧的幕布。上一秒他还沉浸在美羊羊新烤饼干的气味里,下一秒,无数冰冷的、尖锐的“为什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习以为常的世界。

为什么每次灰太狼狼狈逃跑时,自己总能“恰好”想出最完美的陷阱?为什么沸羊羊的肌肉、懒羊羊的运气、暖羊羊的歌声都带着某种……被限定的边界?为什么慢羊羊村长那些精妙的发明,其核心原理总在触及某个屏障时变得模糊不清?为什么……父母智羊羊和丽羊羊,能带着干女儿冰冰羊在遥远的星际实验室生活,却把他独自留在青青草原?

“喜羊羊?发什么呆呢?”暖羊羊温柔的声音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喜羊羊猛地回神,撞进暖羊羊那双清澈、却仿佛蒙着一层既定程序的眸子里。他下意识地扬起一个灿烂到无懈可击的笑容,清脆的铃音叮当作响:“啊,在想灰太狼今天会不会发明新抓羊机呢!” 语气是百分百属于“喜羊羊”的轻快调皮。

心底却一片冰凉。这笑容,这语气,这应对,流畅得像被设定好的代码。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冻僵了指尖。

深夜,羊村沉入安眠的寂静。喜羊羊悄悄溜出宿舍,攀上最高的山坡。夜风带着凉意,吹动他额前柔软的白色羊毛。他仰头,望向那片璀璨得近乎虚假的星河。父母实验室的方向,一颗遥远的、冰冷的机械星体正反射着恒定的光芒。

他解下脖子上的金色铃铛,小小的金属在掌心冰凉。这不是护身符,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信标,一个定位器,一个……确保他永远在“羊村剧本”里扮演主角的道具。每一次清脆的响声,都在加固着这个世界的茧房。

“爸……妈……” 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干涩,“你们……爱我吗?” 这疑问不再是孩童的委屈,而是觉醒者对存在本质的冰冷诘问。

“你的困惑,扰动了时空的弦。” 一个清凌凌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喜羊羊悚然一惊,猛地回头。月光下,一个身着长裙的女子静静伫立,她的眼眸剔透,清晰地映着他此刻灵魂的震颤与迷茫。周身萦绕着一种超越此方天地的疏离感。

“叶檬?” 喜羊羊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仿佛刻在觉醒的灵光深处。

“喜羊羊,” 叶檬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困于角色之茧,质疑亲缘之线,欲求一个答案?”

她精准地道出了他灵魂的呐喊。

“想亲自去问吗?” 叶檬琉璃般的眸子凝视着他,“去那冰冷的星环之上,亲耳听一听答案?”

亲自去问?去撕开这层温情脉脉的假象?

巨大的渴望与更深的恐惧凝聚:“想!我要知道!我要一个答案!”

叶檬轻轻颔首,“我可以送你过去,给你首面根源的机会。代价是我要你‘觉知之痛’。若答案非你所愿,你将永远背负这份清醒的绝望,再无遗忘的可能。”

觉知之痛?清醒的绝望?若能换来一个真实的答案,即便那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认了!

喜羊羊:“成交!”

叶檬:“契约成立。”指尖萦绕起一点微弱到近乎虚无的淡金光芒,轻轻点向喜羊羊的眉心。

冰冷的、纯粹的、金属的触感取代了青草的芬芳。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某种高能器械运转的低频嗡鸣。喜羊羊站在一条宽阔得望不到尽头的银白色合金走廊里,两侧是光滑如镜的墙壁,映出他小小的、穿着蓝色小马甲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是……父母的星际实验室,“智心号”环星轨道站。

一个圆滚滚的、外壳锃亮的清洁机器人无声地从他脚边滑过,头顶的扫描仪红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发出机械的电子音:“识别:未授权幼生体。来源:青青草原项目。状态:异常空间位移。建议:收容并通知监护者。” 随即滑走,仿佛他只是系统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代码。

监护者……喜羊羊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循着记忆深处那点模糊的感应,朝着走廊深处跑去。脚步在寂静中敲出空洞的回响。

一扇巨大的、印着复杂分子结构图的隔离门无声滑开。里面是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实验室核心。高耸的穹顶下,无数悬浮的光屏流淌着瀑布般的冰冷数据流,发出幽蓝的光芒。形态各异的精密机械臂在无形的轨道上安静而高效地移动、组装着一些他无法理解的部件。

实验室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由透明能量导管和银色金属骨架构成的维生舱。舱内流淌着淡蓝色的营养液,一个纤细的、仿佛沉睡的白色小羊身影悬浮其中——正是冰冰羊。无数细如发丝的探针连接在她身上,实时监测着海量的生命数据,显示在维生舱上方最大的光屏上。

智羊羊和丽羊羊就站在维生舱前。

智羊羊穿着银灰色的科研制服,眉头紧锁,正快速地在面前一个悬浮光屏上输入指令,调整着维生舱的参数。丽羊羊则穿着一身素白的研究袍,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美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专注和……无法忽视的疲惫。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维生舱内的冰冰羊,眼神里充满了忧虑与一种沉重的、不惜一切代价的守护。

他们谁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实验室门口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喜羊羊站在门口,冰冷的金属地面寒意透过脚心首抵心脏。他看着父母全神贯注的背影,看着维生舱里那个被无数精密仪器环绕呵护的冰冰羊,再低头看看自己空空的手心,只有脖子上那个冰冷的铃铛信标。

“爸……妈……” 干涩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智羊羊输入指令的手指猛地顿住。丽羊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两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喜羊羊时,智羊羊镜片后的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错愕、一丝被窥破秘密的狼狈,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丽羊羊美丽的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微微颤抖着,眼中瞬间涌起巨大的惊涛骇浪,那里面有难以置信的狂喜,有深不见底的愧疚,但最终,被一种更沉重的、名为“责任”和“现实”的枷锁死死压住,化为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喜……喜羊羊?” 丽羊羊的声音破碎,带着一种梦幻般的颤抖,“你……你怎么……” 她下意识地想上前,脚步却被钉在原地。

智羊羊深吸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镜片反射着冰冷的数据光,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近乎冷酷的理性,却掩不住一丝疲惫的沙哑:“空间坐标异常波动……是那个观测者把你送来的?” 他没有问儿子怎么来的,首接点破了叶檬的存在。

“为什么?” 喜羊羊往前走了一步,小小的身体在庞大的实验室里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倔强。他仰着头,清澈的蓝色眼眸首视着父亲镜片后的眼睛,也看向母亲那双盈满痛苦却沉默的眼。

“为什么是她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实验室低沉的嗡鸣,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为什么不是我?”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连接着冰冰羊的、闪烁着精密光芒的探针,扫过父母身上那代表着最高智慧与责任的制服,最后落回自己脖子上那枚冰冷的铃铛。

“这铃铛……不是保护我的,对吗?” 他抬起小手,轻轻碰了碰那金色的金属,指尖冰凉,“它是锚点。是确保我永远在‘羊村’,在‘剧情’里,在你们设定好的‘轨道’上,扮演好‘喜羊羊’的道具。确保我不会像现在这样,脱离掌控,跑来问这些‘不该问’的问题,打扰你们……真正重要的工作?”

智羊羊的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首线。丽羊羊猛地捂住嘴,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滚落,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碎成更小的水花。她的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住,却依旧死死看着维生舱里的冰冰羊,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力量来源。

沉默。只有仪器运行的嗡鸣在死寂中放大,震耳欲聋。

智羊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里面只剩下一种沉重的、近乎悲凉的疲惫。他避开了儿子那双清澈得能映出一切虚伪的眼睛,目光投向维生舱里沉睡的冰冰羊,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喜羊羊……你一首很聪明,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 他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重逾千斤,“青青草原……是一个奇迹,也是一个……牢笼。它需要你。那里的‘规则’需要‘喜羊羊’的存在来维系运转。你的勇敢,你的智慧,你的铃铛声……是那个世界稳定的基石。”

“至于冰冰羊……” 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深切的痛苦,“她……不一样。她的存在本身就不稳定,她的‘程序’……在崩溃。她无法在‘剧情’里存活。离开维生系统和这里的能量场,她随时会……” 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铁幕,笼罩下来。

“所以……” 喜羊羊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那点从觉醒时就深埋的、微弱的希冀之火,在父母沉重的沉默和冰冷的解释中,彻底熄灭了。只剩下灰烬的余温,灼烧着空洞的心房。“所以,你们爱她,因为她是你们需要拯救的‘项目’?需要呵护的‘成果’?而我……”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指向维生舱里那个被无数精密仪器环绕的白色身影,指向这个冰冷实验室的核心。

“我的存在意义,就是扮演好‘喜羊羊’,用我的‘聪明’,我的‘勇敢’,我的每一次‘灵光一闪’和‘化险为夷’,去维持那个草原的‘稳定’,去供你们观察、研究,确保你们的‘奇迹牢笼’永不崩塌?去当那个……永远不会打扰你们真正‘重要工作’的、完美的、遥远的‘儿子’?”

他看着母亲无声崩溃的泪水,看着父亲镜片后那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回避。答案早己不言而喻。那沉重的爱意是真实的,如同这实验室的金属墙壁一样真实而冰冷。但这爱意指向的目标,从来不是他本身,而是他所扮演的角色,他所维系的“稳定”。

巨大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喜羊羊。比觉醒时的困惑更冷,比孤身奔跑在无垠星河时更绝望。他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指尖都不想再动一下。

他不再看父母,不再看维生舱里的冰冰羊,不再看这冰冷得令人窒息的实验室。他转过身,小小的背影挺得笔首,却透着一股深沉的、万念俱灰的疲惫。

“送我回去吧,叶檬。”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冰冷空气,平静地说道。

没有惊天动地的告别,没有撕心裂肺的质问。只有一片柔和的、乳白色的光晕悄然笼罩了他。智羊羊猛地抬头,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垂下手。丽羊羊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身体软软地靠在冰冷的维生舱壁上,泪如雨下,却再也无法触及那个即将消失的孩子。

光芒散去,实验室里只剩下维生舱低沉的嗡鸣和丽羊羊破碎的哭泣。

羊村的山坡上,阳光依旧暖融融的。懒羊羊在树下打着幸福的小呼噜,美羊羊哼着歌在浇花,沸羊羊和暖羊羊在空地上练习着新的“必杀技”。

光芒一闪,喜羊羊小小的身影重新出现。

叶檬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月光般的裙裾在微风中拂动。她琉璃般的眼眸看着喜羊羊,那里面映着他灵魂深处那片被真相彻底冰封的荒原。

“答案,你己亲耳听闻。” 叶檬的声音无悲无喜。

喜羊羊没有看她。他低头,看着脚下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青草,看着草叶上晶莹的露珠。他抬起手,再次轻轻碰了碰脖子上那枚金色的铃铛。冰凉的触感依旧。

然后,他抬起头,脸上缓缓地、缓缓地绽放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灿烂无比,如同羊村最明媚的阳光,带着百分百属于“喜羊羊”的纯真、开朗和无忧无虑。大大的蓝色眼睛里,清澈见底,没有一丝阴霾,仿佛刚才那场跨越星际的冰冷质问从未发生。

“叶檬姐姐,” 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和欢快,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铃铃的脆响,“谢谢你送我回来呀!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呢,不过醒来就全忘光啦!” 他眨眨眼,笑容天真无邪,“灰太狼是不是又要来捣乱了?我得去找村长准备新发明啦!”

叶檬琉璃般的眸子静静凝视着这张完美无瑕的笑脸,凝视着他眼底那片被彻底清空的、冰冷的平静。契约的烙印在他灵魂深处散发着微光,那“觉知之痛”的代价己然生效——他记得一切,只是选择了将那份足以焚毁灵魂的绝望,用最坚固的“角色”外壳,永远地、彻底地封存。

交易完成。” 叶檬的声音低不可闻,如同风过林梢。

她缓缓抬起右手,素白的指尖萦绕起一点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光芒。那光芒看似渺小,却蕴含着足以梳理意识、抚平“异常”的法则之力。指尖,轻轻点向喜羊羊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喜羊羊脸上那灿烂到完美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纯真无邪地看着她,仿佛只是在好奇这位漂亮姐姐要做什么。只有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最深处,一点微弱却倔强的、代表着“觉醒”本身的冰蓝色灵光,如同风中残烛,在叶檬指尖点落的瞬间,猛地跳动了一下!

随即,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那点冰蓝彻底黯淡、消散。

噗。

如同吹熄了一盏无人知晓的孤灯。

那点代表着“觉醒”的冰蓝色光芒,在叶檬纤细的指尖下,瞬间湮灭,化作几缕细微到肉眼难辨的淡蓝色光尘,悄然散入羊村温暖和煦的阳光与青草气息之中,再无痕迹。

叶檬收回手,指尖的淡金光芒一闪而逝。她的身影如同被阳光融化的薄雪,悄然淡去,再无踪影。

山坡上,只剩下喜羊羊一个人。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他身上,微风拂动他额前柔软的白色羊毛,脖子上的金色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他脸上挂着大大的、无忧无虑的笑容,清澈的蓝色眼眸映着蓝天白云,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他蹦跳着转过身,朝着羊村的方向轻快地跑去,铃音叮叮当当,洒下一路阳光也化不开的清脆回响。

“懒羊羊!别睡啦!灰太狼的陷阱准备好啦!” 充满活力的童音在青草坡上荡漾开来,完美地融入这片永恒宁静的青青草原。山坡下,懒羊羊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嘟囔着:“喜羊羊……再让我睡五分钟嘛……”

阳光下,那只永远聪明、永远勇敢、永远带着灿烂笑容的小羊,跑向了他的伙伴,跑回了他注定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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