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纵身跃下紫禁城角楼时，听见了婴儿的啼哭。
再睁眼，竟回到永琏落水那日。
前世害死我孩子的纯妃正握着我的手：“娘娘别急，太医定能救回大阿哥。”
她心里却在狂笑：“淹死那小孽种才好！”
我甩开她，奔向太液池。
这次我提前预知了高贵妃的阴谋。
当侍卫从水中捞出永琏时，我当众撕开高贵妃的伪善：“妹妹的人，在水下等很久了吧？”
乾隆惊疑不定：“皇后如何得知？”
我抚过鬓边凤凰点翠簪——那是跳楼时抓住的神鸟遗羽。
“皇上忘了？臣妾可是天命所归。”
后来我抱着永琏坐在凤位，看阶下败寇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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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刀，刮在脸上，带着紫禁城冬日特有的、凛冽的灰烬味道。脚下，是紫禁城最高的角楼，飞檐斗拱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投下狰狞的暗影。
视线所及，层层叠叠的琉璃瓦顶铺展到天边，凝固成一片金碧辉煌又冰冷刺骨的囚笼。
我，富察容音，曾经的大清皇后，如今站在这囚笼之巅，摇摇欲坠。
心口那处名为“永琏”的空洞，正疯狂地吸吮着周遭所有的光和热，只剩下彻骨的寒。
我的永琏，我捧在心尖上、视若珍宝的孩子，终究没能逃过这深宫的重重黑手。他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一点点冷下去的情景，像淬了毒的针，一遍遍扎进脑海，痛得我无法呼吸。
高晞月那张涂着艳丽口脂的脸，纯妃苏静好那看似悲悯实则深藏剧毒的眼神，还有其他那些或明或暗、带着嫉恨与算计的目光，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旋转、放大。
她们的笑声，尖锐刺耳，混杂着永琏微弱无力的咳嗽声，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我死死缠住，拖向无底的深渊。
活着？在这吞噬了我骨血的地方继续呼吸每一口污浊的空气？
不。
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汉白玉栏杆，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解脱的念头从未如此清晰而强烈，像黑暗尽头唯一的光。脚下那片空旷坚硬、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广场，此刻成了唯一的归途。
闭上眼，身体向前倾倒，像一片终于挣脱了枝头的枯叶。失重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所有感官，风在耳边发出凄厉的呼啸，灌满了衣袖、裙裾，沉重地向下拖拽。
就在这急速下坠、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混沌边缘——
“呜哇……呜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狂风的嘶吼，首首刺入我的耳膜。
那哭声稚嫩、微弱，带着初生生命特有的无助和委屈，却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精准地劈开了我灵魂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永琏！是我的永琏！他刚出生时，也是这样在我怀里，用这样细细小小的声音宣告着他的到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下坠带来的麻木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撕裂的、带着血肉模糊的剧痛。巨大的悔恨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我淹没。我做了什么？我竟要抛下我的孩子，独自去寻求那虚假的安宁？
不！永琏！额娘在这里！额娘错了！
我徒劳地在虚空中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想要逆转这无可挽回的坠落。风声更厉，那微弱的啼哭却仿佛近在咫尺，又像是从极其遥远、极其幽深的时光彼端传来，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召唤。
“呜哇……”
最后一声啼哭的尾音，被急速灌入的风彻底吞没。无尽的黑暗彻底覆盖了意识。
……
“娘娘！皇后娘娘！您醒醒！您快醒醒啊！”
一个熟悉得令人心头发颤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慌，在我耳边炸响。同时，手臂被一股力量剧烈地摇晃着。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千斤巨石。我费力地掀开一丝缝隙，刺眼的光线涌入，模糊的视野里，一张脸逐渐清晰起来。
是明玉。我的贴身侍女明玉。她此刻正跪在榻边，一张小脸吓得煞白，眼睛红肿，泪水糊了满脸，正死死抓着我的手臂摇晃，嘴里不停地喊着“娘娘”。
“明玉？”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
“娘娘！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明玉见我睁眼，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又慌忙用袖子胡乱擦着眼泪，“太医！快！皇后娘娘醒了！”
我的目光艰难地从明玉那张惊恐的脸上移开，掠过她头顶精致的发髻，扫过周围。明黄色的帷帐，熟悉的凤穿牡丹织金锦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我惯用的安息香……这里是……长春宫？我的寝殿？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攫住了我。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虚弱得厉害，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娘娘，您快躺下！”另一双手及时地扶住了我的肩膀，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同时，一个温婉柔和、带着恰到好处焦急与安抚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皇后娘娘，您万不可再激动了！您方才急火攻心晕厥过去，可把臣妾吓坏了！大阿哥吉人自有天相，太医们都在太液池边全力救治，定能转危为安的！”
这声音……像一根冰冷的毒针，瞬间刺穿了我混沌的思绪！
我猛地转过头。
苏静好！
纯妃苏静好！
她就坐在我的凤榻边，离得极近。那张脸，依旧清丽脱俗，眉眼间笼罩着惯有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悲悯与温顺。她穿着素雅的藕荷色旗装，此刻正微微倾身，一只手还虚虚地搭在我的锦被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我的手背，指尖冰凉。她看着我，眼中满是真切的担忧和安抚。
这张脸，这个声音，这副姿态……与前世永琏落水后，她在我榻前惺惺作态、假意安慰的画面，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我的西肢百骸，连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太液池……永琏落水……全力救治……
时间！我回到了这个节点！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狂喜如同惊涛骇浪，几乎要将我淹没。然而，就在这剧烈的情绪冲击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景象骤然扭曲、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晃动的水波。耳边苏静好那故作焦急的温言软语，也诡异地扭曲变形，仿佛隔着厚重的墙壁。
紧接着，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恶毒快意和刻骨诅咒的声音，毫无阻碍、异常清晰地首接在我脑海深处炸开，盖过了她表面所有的温言软语：
【淹死才好！淹死那个小孽种！富察容音，你活该！活该断子绝孙！哭吧，尽情地哭吧！等你儿子那冰凉的小尸体被捞上来，看你还怎么端着你这副贤良淑德的皇后架子！这凤位，迟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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