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祭坛之下，那条由魔道修士自发排成的献血长龙，成了一道修仙界万年未有的奇景。
弟子们排着队，挨个走到那辆由地狱战车改造的“移动献血站”前。车厢里，坐着的竟是戒律堂的几位铁面执法官，他们面无表情地负责“登记”和“维持秩序”。
“姓名？”
“张三。”
“修为？”
“炼气五层。”
“好了，进去吧，下一位！”
弟子走进隔间，伸出手指，逼出一滴精血，滴入一个特制的、连通着血池的玉制漏斗中。然后，他会从另一个窗口，领到一枚由万毒子亲手递过来的“特制补血丹”，和一朵由林善亲自为他贴在胸口的、代表着无上荣誉的“和谐小红花”。
整个流程，高效、有序，充满了人文关怀。
领到奖励的弟子，喜气洋洋地走到一旁，吞下丹药，感受着体内瞬间恢复的灵力，然后骄傲地向同伴们展示自己胸前那朵鲜艳的小红花，仿佛那不是一张普通的贴纸，而是某种至高无上的荣耀勋章。
“你看看我的！贴得正不正？”
“你的才一朵，我己经有三朵了！我是‘和谐标兵’，我骄傲！”
祭坛之上，墨千仇和他的保守派盟友们，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下方那片热火朝天、充满了“公益活动”氛围的场景，感觉自己的脑子，连同坚守了千年的世界观，都被搅成了一锅浆糊。
他们预想中的血流成河呢？
他们期待的怨气冲天呢？
他们准备好的、痛斥林善滥杀无辜的慷慨陈词呢？
全没了。
眼前只有一群兴高采烈、仿佛在赶集的弟子，和那个正忙着给人发小红花的、脸上挂着圣洁微笑的魔鬼。
“师兄……”鬼咒长老的声音干涩无比，“这……这算什么？这……也能叫血祭？”
“我……我不知道……”万兽长老茫然地摇着头，“我只知道，我那头血狱魔猿，要是看到这场景，可能会吓得当场……开始吃斋念佛。”
墨千仇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深不见底的血池。
他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他不信！他不信这种充满了“喜悦”和“自愿”的、毫无怨念的血液，能够得到上古魔神的认可！他等着，等着血池沸腾，等着魔神降下怒火，来惩罚这场荒唐的闹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随着数万名弟子的“无私奉献”，那空空如也的血池，终于被一点一滴地填满了。
没有冲天的血气，没有怨毒的煞气。
那汇聚了数万滴精血的池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纯净的淡红色。在祭坛上空那阴沉的天色下，整个血池，竟然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温暖祥和的、甚至带着一丝……神圣气息的微光。
当最后一滴血滴入血池，整个祭祀仪式，在程序上，完美地完成了。
祭坛之上，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然而，一息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十息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一炷香过去了，天空依旧阴沉，大地依旧安静。
没有魔神降临，更没有天罚降怒。
就好像……上古魔神对于这份充满了“爱与和平”的祭品，选择了……默认？甚至可能……还挺满意？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墨千仇看着那个散发着圣光的血池，发出了绝望的、不敢置信的嘶吼。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精心布局、准备了最恶毒的陷阱，等着敌人跳进来的猎人。结果敌人非但没跳进来，反而绕过陷阱，在旁边开了一场盛大的派对，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最后，连他准备捕杀的猎物（上古魔神），都跑去派对上凑热闹了。
而他，墨千仇，从一个运筹帷幄的猎人，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可笑的、彻头彻尾的小丑。
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愤怒，在这场荒诞、和谐、甚至有点温馨的“无偿献血”活动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那么的……愚蠢可笑。
他输了。
输得比上一次在宗主大殿，还要惨，还要彻底。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个站在祭坛中央的、被所有弟子用崇敬和狂热的目光所包围的林善。
那一刻，他心中那股燃烧了数百年的、名为“魔道正统”的火焰，终于，被一盆充满了“和谐”与“科学”的冰水，从头到脚，浇得干干净净。
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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