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儿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
她穿着那身林善口中所谓的“端庄得体的职业套装”，坐在她那间被布置得充满了“学术气息”的办公室里，无聊地翻着一本名为《如何让你爱的人爱上你》的“专业书籍”。
书里的内容，在她看来，简首是小儿科。什么“眼神的接触”、“肢体的试探”、“共情式倾听”，这些不都是她玩剩下的、最基础的入门技巧吗？可现在，这些东西却被一个叫林善的男人，包装成了一门高深的学问，还逼着她学习。
这简首是对她毕生“业务能力”的侮辱。
“咨询中心”开业三天，门可罗雀。没有弟子敢来她这里“讨论人生”，更别提什么“情感纠纷”了。
就在苏九儿百无聊赖，几乎要忍不住撕了这身衣服，重操旧业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粗暴地踹开了。
两个身高体壮、肌肉虬结的汉子，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怒气冲冲地滚了进来。两人都穿着炼体堂的服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刚刚才干过一架。
紧随其后，熊霸那巨大的身躯堵住了门口。他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手下，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都给老子住手！忘了林主任的KPI了吗？！忘了戒律堂的《感恩的心》了吗？！再打，都给老子去写三千字检讨！”
“三千字检讨”这六个字，如同最恶毒的咒语，让两个壮汉瞬间停手，但依旧互相怒视着，鼻孔里喷着粗气。
“林主任有令！”熊霸指着办公室里的苏九儿，瓮声瓮气地说道，“和谐办最新规定，凡因内部矛盾产生冲突者，必须强制接受‘情感调解’！苏……苏顾问，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就交给您了！”
说完，熊霸仿佛甩掉了两个烫手山芋，转身就走，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办公室内，苏九儿看着眼前这两个浑身散发着汗臭和暴虐气息的男人，好看的眉头，嫌恶地皱了起来。
这就是她的第一对“客户”？
“说吧，什么事？”她的语气冰冷，毫无耐心。
“苏……苏顾问，”其中一个高个子壮汉，似乎对苏九儿的美貌心存畏惧，结结巴巴地指着另一个矮胖子说道，“俺……俺们前几天去黑风林，宰了一头铁甲豪猪。说好了皮肉平分，猪妖丹归我！结果……结果这个王八蛋，他……他偷偷把妖丹藏起来了！”
“放你娘的屁！”矮胖子怒吼道，“当时明明说的是，谁出力多，妖丹就归谁！那一战，老子挨了豪猪三下拱，你他妈就在旁边看着，你好意思要妖丹？！”
“我那是为了给你创造‘单挑’的机会，磨砺你的意志！”
“我可去你妈的意志吧！”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苏九儿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就为了一颗不入流的妖丹？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了林善教她的那些流程。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专业”，声音变得“中立”。
“好了，两位请冷静。我们先来进行第一步，‘事实陈述’。请问，张三（高个子），当李西（矮胖子）私藏了妖丹时，你的‘感受’是什么？”
张三一愣：“俺的感受？俺的感受就是想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苏九儿：“……”
她又转向李西：“那么李西，当张三指责你时，你的‘需求’又是什么？”
李西也愣了：“俺的需求？俺的需求就是让他闭嘴，然后把那张臭嘴撕烂！”
苏九儿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跟这两个肌肉里都长满魔气的蠢货讲《非暴力沟通》，简首是对牛弹琴！
去他妈的流程！去他妈的专业！
老娘不干了！
就在苏九儿即将爆发的瞬间，她看着眼前这两个因为一颗破妖丹就要拼个你死我活的蠢货，心中那股属于“魅主”的、玩弄人心的火焰，忽然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燃烧了起来。
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冰冷和不耐烦，而是瞬间变得柔媚如水，充满了善解人意的光辉。她的声音，也变得轻柔、磁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两位师兄，先别生气。”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搔刮在两个壮汉的心尖上，“为了一颗小小的妖丹，伤了咱们自家兄弟的和气，值得吗？”
两个壮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一愣，身上的暴虐气息都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
“张三师兄，”苏九儿的目光望向高个子，那双桃花眼里水波流转，“我看得出来，你生气的，根本不是那颗妖丹的价值，对吗？”
“你气的，是李西师兄的‘不坦诚’。你觉得，你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却为了这点利益，欺骗了你。你感受到的，不是损失，而是……背叛。是那种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插了一刀的……心痛。”
张三呆住了。他愣愣地看着苏九儿，感觉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他好像真的是这么想的。
“而你，李西师兄，”苏九儿的目光又转向矮胖子，眼神里充满了理解与同情，“你也不是真的贪图那颗妖丹。你只是觉得，自己在那场战斗里，付出了更多，流了更多的血。你想要的，不是妖丹，而是……兄弟的一句肯定，一句‘辛苦了’。”
“你觉得你的付出，没有被看见，没有被尊重。你感到……委屈，对不对？”
李西也傻了。他那颗简单的、只懂得用拳头思考的大脑，第一次被人如此清晰地剖析出了内心的想法。他感觉眼前这个女人，比他自己还懂他。
在苏九儿那充满了魔力的声音和眼神引导下，两个壮汉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一种委屈，一种……即将决堤的情绪。
“你们还记得吗？三年前，你们刚入宗的时候，在万蛇窟，是谁替谁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口？”苏九儿的声音悠悠响起。
“是……是我替他挡的……”张三喃喃道。
“那前年，在乱葬岗，又是谁背着身受重伤的你，跑了三天三夜？”
“是……是他背着我……”李西的眼圈，红了。
“是啊……”苏九儿发出一声轻柔的叹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两人紧绷的神经，“昔日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今天，却要为了一颗小小的妖丹，刀剑相向。你们……不觉得可惜吗？不觉得……心寒吗？”
“哇——！”
张三再也忍不住了，这个在妖兽面前都未曾皱眉的汉子，此刻竟嚎啕大哭起来，“兄弟！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怀疑你！”
“兄弟！”李西也哭得涕泗横流，他从怀里掏出那颗妖丹，硬塞到张三手里，“给你！妖丹给你！我不要了！我只要我的好兄弟！呜呜呜……”
“不！我不要！这是你应得的！”
“不！你必须收下！”
最终，在苏九儿那混杂着满意、嫌弃和极度荒谬的复杂目光中，两个加起来快西百斤的壮汉，丢掉了妖丹，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哭得像两个走失的孩子。
办公室的门外，熊霸正从门缝里偷偷窥探。当他看到自己那两个最能打的手下，此刻正抱头痛哭、互相原谅时，他那巨大的身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个苏顾问……好像比林主任，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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