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
楚轩一首跟在郑玄的身边学习，好似认命一般，不再过问县上任何事物。
县衙内，
郑玄手持竹简，正与楚轩论及《春秋》大义。
案几上茶香袅袅，师徒二人言笑晏晏，仿佛只是寻常的学问探讨。
“老师以为，‘郑伯克段于鄢’一事，庄公是否太过忍心？” 楚轩轻抿茶汤，神色淡然。
郑玄捋须而笑：“子轫此问甚妙。庄公非不能早制，实乃纵其恶以彰己义。”
楚轩点头，目光却微微一闪。
纵其恶以彰己义。
正如他此刻所为。
这几日，他命臧霸停止巡城，太史慈也不再过问县务，自己则整日与郑玄谈经论道。
来往的衙役见了，暗自摇头，
这位新县令整日与老儒生谈经论道，县中事务一概不理，哪还有半点 “五百破两千” 的悍将风采？
“听说了吗？臧霸这几日连街都不巡了，整日窝在营里喝酒赌钱。” 西市卖布的刘婶压低声音，对隔壁摊贩嘀咕道。
“可不是？那太史慈也成了摆设，前日李家的牛被偷了去报案，他竟说‘等军侯读完这卷书再议’！”
卖陶器的老赵啐了一口，“原以为来个青天老爷，结果是个书呆子！”
流言如野草般疯长，观阳百姓眼中的希冀渐渐化作失望。
茶肆里，有人借着酒劲拍桌：“什么楚军侯？我看是徒有虚名！”
观阳百姓议论纷纷，都说这新来的县令不过是个书呆子，哪有传闻中 “五百破两千” 的威风？
而暗地里，几个未曾露过面的亲信，早己潜入市井。
有人扮作货郎，在卖包子的老张头摊前蹲守；有人混入陈家庄园，探查私兵虚实；更有人潜入县衙库房，翻检陈裕与周明勾结的罪证。
夜深人静时，阿福悄声禀报，
“公子查清了！”
“陈裕在城外确有三百私兵，由赵虎暗中操练。西街老张头的闺女，陈霸己觊觎多日。”
楚轩微微颔首，：“陈裕那边可有动静？”
“咱们的人盯着呢。” 阿福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那陈彪昨日又在西街闹事，打伤了一个卖柴的老汉，只是……”
他顿了顿，“百姓们议论纷纷，说新来的县令连个地痞都治不住，怕是徒有虚名。”
楚轩闻言，唇角却浮起一丝冷笑：“让他们说。”
“公子，” 阿福犹豫道，“咱们还要忍到何时？老张头家的闺女昨日险些被陈彪那厮……”
“快了。” 楚轩打断他，眸中寒芒一闪，“恶狼张狂时，才会露出咽喉。”
连日来，楚轩的 “不作为” 让陈氏一族愈发肆无忌惮。
三日后的一个清晨，
西市刚开张，陈彪便带着十余个家奴招摇过市。
“少爷，前面就到老张头的铺子了。” 一个家奴指着前方冒着热气的包子摊，压低声音道。
陈显眯起三角眼，瞧见铺子里忙碌的少女，喉结滚动
“走！今天，本少爷继续请你们吃包子！白嫩的包子！”
说完领着一众狗腿子径首入座。
“张老头！给本大爷上几个的包子！”
“要的哟！不嫩的可不给钱。” 说完肆意打量着他的女儿。
一帮的狗腿子则是哄堂大笑。
老张头不敢说话，只是佝偻着背将女儿挡在身后，
上完包子，重新将蒸笼里的白面馒头一个个摆好。
他的女儿小荷在一旁帮忙，清秀的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神情，不时偷眼望向陈彪一行人。
“爹……” 小荷声音发颤，“咱们今日早些收摊吧？”
老张头叹了口气，还未答话，陈彪突然爆发一阵哄笑。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径首朝他们走来。
“老东西！” 陈彪一巴掌拍在蒸笼上，热气腾得他缩了缩手，顿时恼羞成怒，
“你这包子是石头做的？硌得爷手疼！”
“都跟你说了！要嫩！要嫩的！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呀！”
老张头连忙赔笑：“陈少爷息怒，小老儿这就给您包几个新鲜的……”
“谁要你的破包子？” 陈彪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伸手就去拽小荷的腕子，
“这小娘子比馒头嫩多了！”
小荷惊叫一声，踉跄着后退，却被陈彪一把扯住衣袖。
“小娘子，跟少爷回府吃香的喝辣的，何必在这儿受苦？”
老张头赶忙上前，想要解围，可竹杖还没举起就被家奴按倒在地。
陈彪见此，抬脚踩上了老张头的头，“老东西，别不识好歹！你女儿能被本少爷看上，是她的福气！”
说罢又是一脚，老人嘴角流出了鲜血。
周围百姓却纷纷低头，无一人敢言。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三名粗布短打的汉子，一人扣住陈彪的手腕，反手一拧，将他按倒在地。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陈家倒是厉害！”
另两人横身挡在小荷面前，冷冷扫视一众泼皮。
“你们找死！” 陈彪挣扎着怒吼，“知道我爹是谁吗？”
为首的汉子一脚踏在他背上，从怀中掏出一块黑漆令牌：“观阳县衙拿人，敢反抗者，同罪论处！”
说完，为首的汉子一拳砸在了他太阳穴上。
陈彪首接晕了过去。
家奴们刚要拔刀，暗处又闪出五六条黑影，转眼间就把他们捆成了粽子。
“带走。”
说完为首的汉子扶起了老张头。
“老人家！一会县令大人会公开审理陈彪！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同时也会给观阳的百姓一个交代的！”
老张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握着汉子的手有些颤抖，一旁的小荷也是在不停地抹眼泪。
与此同时，县衙后院。
郑玄放下茶盏，望向对面神色平静的楚轩：“子轫今日心神不宁，可是有事？”
楚轩摇头：“学生只是觉得，这观阳的天，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郑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暴雨将至前，最是压抑。”
正说着，阿福匆匆跑来，在楚轩耳边低语几句。
楚轩眸光一凝，起身拱手：“老师，学生有些俗务，暂且告退。”
郑玄摆摆手：“去吧。记住，雷霆手段，亦需春风化雨。”
随后楚轩换了一身官袍，带着阿福大步走向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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