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走得很慢。
不多时军营外，楚轩还没进去，就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怒吼。
“全宰了！”
“血债血偿！”
进到军营里，就发现七八百名俘虏捆着双手，跪在月光下，
他们身后，胶东的军民手持兵刃，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全宰了！” 一个断臂的老兵突然冲出人群，独臂挥舞着柴刀，“我儿子就是死在这些人手上！”
楚轩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看到楚轩进来，
王五率先上前抱拳道，
“大人！”
“这群杂碎跟着刘虎屠村劫掠，个个手上沾血，留他们作甚？一刀砍了干净，省得浪费粮草！”
李二狗狞笑附和：“就是！咱胶东的粮食，宁可喂狗也不给这群畜生！”
军营内杀意骤浓。
楚轩没有说话，目光转向太史慈。
太史慈上前一步，沉声道：“杀俘易，安民心难。若尽数屠戮，外人只道楚军侯与刘虎无异。”
他顿了顿，“况且城墙塌了半截，春耕在即，劳力正缺。”
阿福也低声道：“公子，有些俘虏也是被强征的农户，未必真心为匪……”
军营突然传来骚动。
一名年轻的士兵上前，扑跪在阶下，额头磕得青紫：“大人！我哥被刘虎的人活活钉死在城门上…… 求您剐了这些畜生报仇啊！”
他身后，很多士兵也都是跪地附和。
楚轩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起身走到俘虏前。
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俘虏突然扑出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大人饶命！小的本是崂山下的农户，是被强抓来的啊！”
俘虏中响起一片哀求声。
楚轩注意到，不少人其实都是瘦弱的农户。
“都安静！” 楚轩一声厉喝，校场顿时鸦雀无声。
他转向军民，沉声道：“诸位，死者易逝，我们要继续向前”
“况且战俘也是人，他们之前有很多人，在不久之前和我们一样，”
“是辛苦劳作的百姓！”
“他们其实也想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没错的！”
“如果一个人因为想要活下，而犯错。那错的… 可能是……”
最后楚轩没有说下去，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诸位父老，仇恨不能重建家园。”
“这些俘虏，我会让他们用血汗赎罪。”
有老者急道：“大人！他们若造反……”
“太史慈！” 楚轩突然喝道。
“末将在！” 太史慈抱拳应声。
“即日起，对俘虏进行甄别，罪卒分三等：参与屠村者，明日午时斩首示众；劫掠商旅者，终生苦役；余者编入赎罪营。”
“其余人编入赎罪营队。”
“赎罪营分三队 —— 一队修城墙，一队帮助百姓重建家园，一队垦荒地。你亲自督管，十人一伍，连坐制。”
楚轩环视众人，“逃跑者，斩；怠工者，鞭；立功者，减刑。”
处理完俘虏的事情，
楚轩独自回到军帐，大帐内只余一盏孤灯。
楚轩指尖轻叩案几，昏黄火光在眉骨投下深深阴影，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帐外梆子声刚过三响，布帘忽被掀开，灌入的冷风惊得灯焰猛地一跳。
“来了？” 楚轩头也不抬。
陈小七和王虎闪身入内，皮甲上还沾着夜露。
两人刚要行礼，就被楚轩抬手止住：“不必拘礼。刘虎虽死，事情却未了结。”
他将之前陈小七带回来的布片推了过去，
“山寨中还有他这么多年掠夺所得金银以及粮草！”
“你们二人，挑选二十个信得过的人，连夜出发！”
“扮做溃兵，拿下山寨，粮草、金银，一样不落。”
“现在胶东需要这些东西！”
“如若碰见东莱郡的人，尽量留活口！记住只是尽量，要以自身安全为主！”
“诺！军侯放心！必不会让军侯失望！” 二人单膝跪地异口同声地说道，
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帐外，楚轩刚想躺下休息。
“军侯。”
沉稳的嗓音从帐外传来。
话音刚落楚轩就看见，太史慈高大的身影闪身钻了进来。
“子义来了。”
“是俘虏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己按军侯吩咐，暂时都押在了俘虏营，待明日同时百姓开始甄别。” 太史慈上前两步，却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裹，
“慈此来，是为归还此物。”
布包展开的瞬间，一抹莹白在暮色中流转。
百年雪莲完好如初。
楚轩眉头微蹙：“这是……”
太史慈双手托着雪莲，声音比平日柔和许多，“此物珍贵，慈不敢尽取。”
“子义可知，这雪莲的来历？” 楚轩伸手轻触花瓣，指尖传来沁凉触感。
太史慈摇头。
“先母出身商贾，当年为避战乱，带着这株雪莲逃到胶东。” 楚轩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城墙下的万家灯火听，“她临终前对我说…… 此物要留给真正需要它的人。”
太史慈的瞳孔微微扩大。
他想起那日阿福浑身是血说 “我家公子说…… 若城破了…… 让我别回来了” 时的神情。
“军侯……”
楚轩己经转身走向内帐，
片刻后拿着个樟木匣子回来：“正好，这些也一并带给伯母。” 匣中整齐码着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
“这……” 太史慈喉结滚动，“慈受之有愧。”
“子义错了。” 楚轩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那夜若非你箭射刘虎，此刻站在这里的，怕是具无头尸首。”
手指微微用力，“胶东百姓欠你的，岂是几株药材能抵？”
太史慈突然单膝跪地，甲胄与青砖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慈，一介武夫。” 他抬头时，眼中似有火光跃动，“蒙军侯不弃，愿以此生相报。”
楚轩弯腰扶他，却在碰到太史慈手臂时被反手握住。
两人掌心相贴处，传来对方脉搏有力的跳动。
“好。” 楚轩只说了这一个字。
黎明时分，太史慈立俘虏营之外，
“都伯。” 陈三带着三名义士上前，
太史慈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和一个木盒交给了他们。
低声道，“辛苦各位一趟！走小路回黄县，交到家母手中”
“告诉阿母，”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就说儿子遇明主，暂不能归。待胶东安定，必回乡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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