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像一摊被丢弃的烂泥,仰面陷在冰冷的腐殖土里。
每一次喘息都扯动着浑身的筋骨,火辣辣地疼。他鼻腔里灌满了混合着腐败植物、朽烂木头和某种动物排泄物的浓烈腥臊,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泥浆,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脸上、身上沾满了湿冷的污泥和枯枝败叶,黏腻腻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可他顾不上这些了。
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骨头像散了架,肌肉酸痛得如同被反复捶打过,尤其是丹田的位置,那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尖锐的抽动。
然而,此刻占据他全部心神的,不是这遍布全身的痛楚,也不是这令人窒息的恶臭环境,而是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间!
濒死坠落之际,体内丹田深处,那本该彻底死寂、如同被捣烂的破口袋的地方,竟然猛地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嗡鸣!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带着一种古老苍茫、仿佛来自时光尽头的荒凉气息,瞬间扩散开来,护住了他的心脉要害,甚至诡异地让他下坠之势缓了一瞬!
这绝不是幻觉!
在粪坑里溺毙的窒息感还刻骨铭心,此刻这劫后余生的喘息更是真实无比。那股暖流,那种被守护的感觉,清晰得如同烙印。
“丹田…丹田里…有东西!” 叶东的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膛。是这具身体原主残留的什么保命底牌?还是…别的什么?
狂喜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烧掉了大半的绝望。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肋下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又重重摔回腐殖土里,溅起一片污浊。他只能仰躺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都凝聚起来,如同探照灯般艰难地投向自己的身体内部。
内视!
这本是修士的基础能力,原主的记忆碎片里有过。可对于此刻丹田破碎、灵气枯竭、身体虚弱到极点的叶东来说,却像是背负着千斤巨石在攀登陡峭悬崖。他闭上眼,排除掉垃圾堆刺鼻的气味和身体的剧痛干扰,精神如同无形的触须,一点点沉入自己的躯壳。
黑暗。无边的黑暗与混乱。
破碎的经络如同断裂的树根,在体内杂乱无章地纠缠着,许多地方还残留着灵力暴走后烧灼的痕迹。干涸的血管里,血液流淌得缓慢而粘滞。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这具身体,千疮百孔,生机黯淡。
他的精神触须,带着无比的紧张和一丝微弱的期待,小心翼翼地、无比艰难地探向那片最黑暗、最沉寂、也是带来最深切痛苦的核心——破碎的丹田!
那里,曾是修士力量的源泉,灵力汇聚的海洋。如今,却像被陨石狠狠砸过的深坑,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裂痕,核心处更是呈现一种彻底的糜烂状态,灵力逸散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持续不断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什么都没有吗?” 一股巨大的失望如同冰水浇下,几乎要将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扑灭。
就在精神触须几乎要绝望地退出来时——
一点微光。
在丹田那片绝对黑暗的、破碎糜烂的核心区域的最深处,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叶东的心猛地一抽!所有的精神瞬间高度集中,死死“盯”住那个方向!
不是错觉!
在那片象征着彻底毁灭的废墟中心,在那片绝对的虚无里,悬浮着一个东西!
它极其虚幻,淡薄得如同一缕青烟,仿佛一阵稍大点的风就能将它彻底吹散。它的形态…是一个极其微小、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鼎?
是的,鼎的形状!
三足,稳稳地撑开一个无形的空间;两耳,对称地立于鼎口两侧。样式古朴到无法用言语形容,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雕饰,线条简洁而厚重,透着一股跨越了无尽时间长河的沧桑与洪荒气息。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蒙色泽,并非死灰,而是如同宇宙初开时未分阴阳的原始混沌,不断流转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蒙蒙光晕。这光晕仿佛拥有生命,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吞吐着,每一次吞吐,都让那虚幻的鼎影似乎更加凝实一丝,但也更显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解。
它静静地悬浮在丹田废墟的中央,像一颗被埋藏在垃圾场最深处的、蒙尘亿万年的星辰核心,虽然残破不堪,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裂纹,却散发着一种无法磨灭的古老与神秘。
“鼎…” 叶东的精神在无声地呐喊,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这是什么?原主的记忆碎片里,根本没有关于丹田里藏着一尊鼎的丝毫信息!它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具废柴身体的丹田废墟里?是它…是它刚才救了自己?
狂喜如同岩浆般喷涌!希望!前所未有的、真实的、触手可及的火种!在经历粪坑溺毙、魂穿废柴、修为尽失、丹田破碎、宗门羞辱、退婚践踏、后山濒死…这一连串足以将任何人打入绝望深渊的遭遇后,这尊残破小鼎的出现,如同无尽黑夜中骤然亮起的一盏孤灯!
但狂喜之下,是更深的疑惑和难以置信。这东西太神秘了,太诡异了。它看起来随时会消散,却偏偏能在生死关头爆发出守护之力。它究竟是什么?
就在叶东的精神全部集中在丹田那虚幻小鼎上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般飘摇的意念波动,毫无征兆地首接传递到他的意识深处!
那不是语言,没有清晰的词汇,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情绪和渴望,首接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饿…”
“…要…能量…”
“…修复…”
这意念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充满了虚弱和迫切,像是一个濒死的婴儿发出的最本能的啼哭。但其中蕴含的核心诉求却无比清晰,如同烙印般刻进了叶东的脑海——它需要能量!它需要吞噬能量来修复自身!它快要撑不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意念交流,让叶东浑身剧震!仿佛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贯通了他的灵魂和丹田深处那尊神秘小鼎。这鼎…它有意识?或者说,有某种微弱的灵性?
震惊!狂喜!疑惑!还有一丝面对未知存在的本能警惕!种种情绪在他心中激烈地碰撞、翻腾。
这尊鼎,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他在这绝境中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它救了他的命,但它本身也处于崩溃的边缘。它需要能量…需要修复…
“饿?要能量?修复?” 叶东的意识喃喃重复着这来自丹田废墟深处的本能呼唤。他躺在冰冷的腐殖土上,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玄天宗层层叠叠的山峦,首射向那片浩瀚而未知的苍穹。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一丝混合着血腥和泥土腥气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这味道,竟奇异地和那粪坑污秽的窒息感、这垃圾堆的腐臭味,以及丹田深处的剧痛连接了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喷发出来!那是在庆华大学象牙塔里被现实碾碎的骄傲,是在羊肉串摊前被混混践踏的屈辱,是在执法堂锁链下百口莫辩的绝望,是在这玄天宗被所有人踩在脚下唾骂为“废物”、“粪坑里爬出来的垃圾”的滔天愤怒!
“哈哈哈…” 叶东的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嘶哑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牵动着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依旧无法停止。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欢愉,只有无尽的悲凉、疯狂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
“饿?要能量?”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让他混乱的头脑更加清醒。他支撑着剧痛的身体,咬着牙,摇摇晃晃地从腐殖土里坐了起来。污泥从他脸上、发间滑落,但他毫不在意,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两簇在深渊中燃烧的鬼火!
他环顾西周。
可以看到荒凉的后山,怪石嶙峋,荒草丛生。
但此刻,叶东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地方。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身下这片散发着恶臭的腐殖土,扫过墙角堆积的杂物,最终,牢牢锁定在被宗门视为垃圾倾倒场的后山荒地!
那里,枯枝败叶堆积如山,废弃的丹药残渣散发着刺鼻的药味和腐败气息,炼器失败的金属碎片锈迹斑斑,折断的、枯萎的灵草根茎随处可见,甚至还有不知名野兽的骸骨半掩在泥土里…一片狼藉,散发着死亡和废弃的味道。
在常人眼中,那是纯粹的污秽之地,是宗门丢弃无用之物的坟场。
但在叶东此刻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中,这片被所有人唾弃的垃圾场,却仿佛瞬间镀上了一层奇异的光晕!
“修复?” 叶东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混杂着污泥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森然。他低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自己的胸膛,首接“看”到了丹田深处那尊布满裂痕、散发着微弱混沌光晕的残破小鼎。
“老子连粪坑都爬出来了,还怕给你找点‘吃的’?”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一种近乎亵渎神明的疯狂!
林清雪当众丢下玉佩时那冰冷高傲的眼神…
张龙赵虎抢夺灵石、将丹药碾碎在脚下时那嚣张的嘴脸…
被他们推搡殴打时那钻心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屈辱…
一幕幕画面如同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他的脑海,瞬间点燃了他心中那早己沸腾的复仇之火和逆天改命的狂暴意志!
“等着…都他妈给老子等着!” 叶东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仿佛要将整个玄天宗都钉在耻辱柱上。“这该死的命运,老子翻定了!”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冰冷的土墙,一点点站了起来。双腿还在颤抖,丹田的剧痛依旧尖锐,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狠劲支撑着他。
他的目光,不再迷茫,不再绝望,而是充满了近乎野兽般的贪婪,死死地钉在门外那片荒凉的垃圾场上。
“能量…修复…” 丹田深处那微弱的意念,如同饥饿婴儿的啼哭,持续不断地传来。
“垃圾?” 叶东低语,嘴角的弧度愈发狰狞而充满生机,“谁说垃圾…就不能是宝贝?”
一个在玄天宗任何人看来都荒谬绝伦、异想天开、甚至亵渎了“修行”二字的念头,如同疯狂的藤蔓,在叶东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和丹田内那尊神秘残鼎的双重催生下,破土而出,野蛮生长!
他要在这片被所有人遗弃的污秽之地,在这座堆满了废弃之物的垃圾山中,为丹田里那尊残破不堪的神秘小鼎,寻找“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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