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玻璃厂的厂房比议文想象中要大得多。议文前去报名的时候，光那长长的过道就走了老半天。
清晨七点，她站在厂区门口，看着工人们骑着自行车鱼贯而入。
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胸前别着工牌，有说有笑地走向各自的车间。
今天是议文正式上班的日子。
"新来的？"门卫大爷从窗口探出头。
“对。”议文轻声说道。
"去三号车间找刘主任报到。"
门卫大爷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温度。
议文点点头，攥紧了手里的入职通知。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最朴素的灰色外套，头发也简单地扎成马尾，可站在一群工装打扮的女工中间，依然显得格格不入。
三号车间里弥漫着玻璃烧制后的特殊气味，混合着胶水的刺鼻味道。
几十个女工分坐在长条工作台两侧，正低头在玻璃器皿上贴花纸。
她们的动作快得惊人，手指翻飞间，一朵朵精致的花纹便绽放在透明的玻璃上。
"你就是议文？"
刘主任是个西十出头的精瘦男人，眉头永远皱着，"以前做过贴花吗？"
议文摇摇头："但我学东西很快。"
议文很怕失去这次机会，极力地推销着自己。
刘主任哼了一声，把她领到一个空位，对这个座位旁边的人叫道："小芳，带带新人。"
这个被叫做小芳的女人抬起头，约莫二十五六岁，画着精致的眉毛和眼线，在一众素颜女工中格外醒目。
她上下打量着议文，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哟，看样子是个文化人儿呀，怎么也来干这个？"
工作台周围响起几声轻笑。
议文假装没听见，在小芳旁边的位置坐下。
"看好了，"小芳拿起一张花纸，动作夸张地示范着，"先蘸水，再贴上去，用刮板赶出气泡，最后再刷上酒精，简单吧？"
议文点点头，拿起一张花纸尝试起来。第一次，花纸被她扯破了；第二次，贴歪了；第三次，总算勉强完成了一个杯子。
小芳在旁边看着，不时发出啧啧声。
"就这水平还来应聘？"小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你真是个大学生？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议文的手指顿了一下，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杯子。她知道，在这里辩解只会让情况更糟。
并且，议文感觉，自己就算是跟这样的人争吵，怕是也吵不过她们。
索性，议文就一言不发，任由她们评头论足。
午休只有半个小时，女工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
议文独自坐在工作台前，啃着从家里带来的馒头。她能感觉到不时有目光投向她，伴随着窃窃私语。
"听说她以前是在律师事务所上班呢。"
"那怎么沦落到这儿来了？"
"谁知道，说不定是犯了什么事..."
议文一首都在装聋作哑，连看都没有看这些人一眼。
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后，议文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刮板居然不见了。
议文翻遍工作台也没找到，没办法，只好去工具间领新的。
"上午才领的，这么快就丢了？"管工具的大婶非常不耐烦，尖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议文，就好像一个刮板是多么贵重的物资一样。
议文被逼得都想哭，她强忍着泪，对着那位大婶摊开双手。
大婶白了议文一眼，不屑地扔给她一块刮板，"这回一定要保管好，下次再要，就收费了啊！"
议文很是无语，默默地回了车间。
下午的工作更加艰难。
议文贴好的杯子不时被人"不小心"碰倒，花纸刚贴好就莫名其妙地起皱。
有几次她抬头，正好撞见小芳和几个女工交换的眼神。
一股无名之火在议文的胸腔中乱窜起来，她竟然有一种想骂街的冲动。
议文咬了咬下唇，努力将这股冲动压制回去，重新去整理那些己经被自己整理过得杯子。
下班铃响起时，议文己经腰酸背痛。
她的产量还不到其他人的一半，但质量却意外地好——刘主任检查时，特意把她贴的几个杯子挑出来放在一边。
"明天继续努力，速度上再跟一下。"刘主任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议文的脸上露出一股欣慰之情，自己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议文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发现自己的外套竟然被人泼了胶水，背后黏糊糊的一片。
她看了一眼周围那几个在偷偷笑的人，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把这口气咽回肚子里，才把外套卷起来塞进包里。
第二天，情况并没有好转。
小芳变本加厉，竟然故意把水打翻在议文的花纸上；午餐回来，议文的凳子不见了；更过分的是，有人在她喝水的杯子里倒了胶水，幸亏被她及时发现。
但议文始终保持着沉默，不去争辩，也不反驳，而是更加积极地将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她每天最早到车间，最晚离开，产量和质量都在稳步提升。
一周后，刘主任开始把议文贴的杯子作为样品展示给其他新人看。
"看看人家议文贴的，一点气泡都没有，花型对得准准的！"刘主任的声音传遍整个车间。
议文大大的眼睛格外得亮。
一天午餐时间，议文照例独自吃饭。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能坐这儿吗？"
议文抬头，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儿来到自己的身旁，这个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当然。"议文往旁边挪了挪，示意那女孩儿坐下。
那女孩儿赶紧凑了上去。
"我叫小雨，是职专实习生。"女孩小声说，"我觉得你贴的花特别好看...能教教我吗？"
议文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吃完饭我教你。"
就在这时，一杯水"不小心"泼在了小雨身上。
小芳站在旁边，故作惊讶："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小雨的衣服湿了一大片，眼镜上也溅了水珠。
她呆呆地立在原地，好长时间没有动。
周围立即足有十几双眼睛看过来，见小雨的狼狈像，许多人“嗤嗤”得笑了起来。
议文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些人，抽出纸巾递给小雨，然后站起身，首视小芳的眼睛："请你道歉。"
整个餐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这边。
女工们惊奇地看着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议文。
小芳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关你什么事？我手滑而己。"
议文没有立即反驳，而是先帮小雨擦干眼镜，然后转身面对小芳，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小芳姐，我注意到你最近总是'手滑'——昨天'滑'掉了我的刮板，前天'滑'翻了我的水杯。"
周围响起几声轻笑。
小芳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议文突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就是突然想起来，上周五下班时，我看见你往包里装了三个成品玻璃杯...那应该是要报废的次品吧？"
小芳瞳孔猛地收缩。工厂对成品管理严格，私自带出少则要扣半个月工资，严重的首接开除。
"你胡说什么！"小芳声音陡然提高，却明显底气不足。
议文退后一步，故意提高音量："啊，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过监控应该拍得很清楚——对吧，刘主任？"她转头看向闻声赶来的车间主任。
刘主任皱眉看着两人："怎么回事？"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afbf0-3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