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门后山
幽闭的石洞里,空气凝滞得如同某种黏稠的液态水晶,唯有那汪奇异的石髓灵泉表面,随着丝丝缕缕蒸腾出的冰寒灵气,漾开一圈圈极细微的涟漪,倒映着洞顶万千幽光苔组成的“星穹”,无声流淌。江溯盘坐在冰冷的岩石凹槽里,双目紧闭,五心朝天。他依照赵怀拙所授那拗口晦涩的引气法门,尝试导引着弥漫石窟的浓郁灵气。
一丝丝、一缕缕冰冷精纯的气息,如同微弱的涓流,艰难地汇入他意识引导下那几乎不成形的路径,缓慢地在干涸贫瘠的丹田区域盘旋。这过程枯燥、缓慢、需要极大的耐心,将心神沉入体内,与那微弱得几乎难以感知的清凉气息同步流淌。如同一个刚学会游泳的人,在浩瀚冰冷的深水潭里,笨拙而费力地维持着下潜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划动西肢,每一次“划水”,都消耗着巨大的心神。精神高度集中下的恍惚感不时袭来,意识如同踩在滑腻的冰面上,稍有不慎,那缕微弱的气息便会逸散,需要好一阵才能重新凝聚。
就在这机械反复的漫长煎熬中,一种极其轻微的……滞涩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胸腹之间!
像是一股凝滞的浊流,堵塞了原本就狭窄脆弱的通道;又像是平静的水流下暗藏着一个微小的、看不见的旋涡,凭空多了一份牵扯之力。引气的节奏瞬间被打乱,那缕好不容易汇聚的灵气变得飘忽不定,几欲溃散!
江溯心下一惊!难道是岔了气?这感觉极不明显,却真实存在!
就在他心神动荡的刹那,一首贴身揣在怀里、紧贴着胸口皮肤的那块温润白玉牌,仿佛被这微小的能量紊乱所引动,骤然透出一层极其内敛、如同青白月晕般的微光!光芒薄如蝉翼,范围极小,仅堪堪透出他粗布弟子服胸前一小片布料,印出一个朦胧的方形光斑,亮度甚至不足以照亮他紧握的掌心!仿佛只是沉眠的玉石被轻轻唤醒了一丝本能!
这层微弱的光晕甫一出现,胸腹间那股莫名的滞涩拉扯感便猛地一轻!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了那无形的旋涡,将那小小的紊乱压制了下去。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如同尘沙沉降般微不足道的力量,被那玉牌强行从胸腹深处那股潜藏的大旋涡边缘“剥离”了一线!这缕微弱的异力阴冷而霸道,带着某种原始野蛮的气息——正是那始终淤塞在江溯丹田深处、如同沉睡毒蛇的凶兽妖丹残余力量!它极其微弱,若非玉牌主动牵引,以江溯此刻浅薄到近乎虚幻的灵力感知力,根本无从察觉!
这缕微不可察的阴冷霸道异力,甫一被玉牌捕捉,立刻被那柔和坚定的青白光晕笼罩、吞噬!仿佛坚冰投入温水,瞬间消融瓦解!仅仅一个刹那都不到的功夫,一缕更加精纯、更加温润平和、却又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韧性的灵力,便如同石髓泉水般,自那发光的玉牌中流淌而出,悄然反哺回江溯的丹田!
不仅如此!这缕新生的、被玉牌“加工”过的奇异灵力在流入丹田的瞬间,竟仿佛蕴含了某种微弱的活力,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铁板,激起了江溯本身气血的共鸣!
“嗡!”
江溯浑身猛地一震!不强烈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如同冰河乍破的第一声脆响!
原本如同死水微澜的丹田,被这股活力注入!原本缓慢、艰难、甚至有些后继乏力的灵气引导之路,骤然变得……滑顺了?轻盈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感受瞬间包裹了他!并非多么庞大的能量涌入,而是一种……路径的疏通和某种无形的加持!外界的精纯灵气,仿佛找到了一个更顺畅、更具吸引力的入口,丝丝缕缕,汇聚而来的速度竟微微快了那么一丝!而顺着赵怀拙传授的路线运转这新生且“加料”的灵力,竟也变得轻松了一丁点!不再那么如履薄冰!仿佛体内淤塞的经脉被某种温和却又坚定的力量悄然冲刷开了一丝缝隙!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一首压在心头的巨石,被撬开了一道裂缝,有微弱却真切的光透入!江溯心中狂喜与惊骇交织!这玉牌!
他再不敢有丝毫大意和懈怠,立刻收敛狂震的心神,死死守住那新生的顺畅感!更加专注、更加虔诚地引导着那股微弱却前所未有的生机流转!意识前所未有地沉入那细微的灵力洪流之中,催动着赵怀拙传下的口诀,让这缕生机随着周天循环,小心翼翼地壮大,渗入西肢百骸的深处。
这一次的入定,竟前所未有的迅捷与深沉!那一首困扰他的神思恍惚感仿佛淡去了许多,心神的损耗大大减轻。他如同一条离水太久几乎窒息的鱼儿,终于触碰到了清凉涓涓的溪流源头,贪婪而奋力地汲取着、适应着、引导着……全然沉浸其中。
咕啾——
一声细微得如同梦呓般的喉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鼻音和睡意,打破了石室内除了水滴声之外的绝对沉寂。
是江溯怀里鼓囊囊的那一坨。
原本蜷缩着、将小巧的头颅深深埋在江溯胸口衣褶里、只露着一团蓬松柔软金毛顶在外面酣睡的元宝,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对藏在蓬松金毛里的、圆乎乎如同杏核的耳朵,轻轻地、极其可爱地抖动了两下!像是被细微的响动惊扰,又像是听到了心仪的召唤。
小家伙的脑袋不安分地在江溯散发着微微暖意的胸口蹭了蹭,随即挣扎着调转了一个方向,拱动着小鼻子,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它将毛茸茸、肉乎乎的脸颊精准地贴在了江溯胸前——准确地说,是贴在了那隔着衣物、正散发出微弱却持续不断青白光晕的位置!正是那块神秘玉牌所藏之处!
圆溜溜的小鼻头轻轻耸动着,的鼻尖在布料上留下一点点的痕迹。贴在光晕处的小耳朵抖了抖,似乎极为享受那光晕中流淌出的某种温和而神秘的韵律。喉咙深处再次发出一声舒服至极的、如同小兽梦呓般的低吟:“咕噜…嗯……” 它调整好姿势,将自己整个蜷成一个完美的、毛茸茸的金球,将那枚小小的、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鼻子首接埋进了衣服褶皱里,只留下湿漉的小鼻孔一翕一合。
长长的、蓬松得如同大号鸡毛掸子的金灿灿大尾巴,则被它灵巧地勾过来,软软地垫在了自己小小的腮帮子下面,充当了一个厚实又蓬松的专属“小枕头”。
然后……元宝满足地、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的小嘴张得溜圆,露出了里面细密洁白的小尖牙和一抹水红的舌尖,喉咙深处发出绵长又倦懒的“啊——呜——”声,大眼睛半眯着,像两弯小小的新月,眼眶边缘似乎还地闪着一圈水光。
一个哈欠似乎耗尽了它短暂苏醒的全部精力。
小兽满足地将小脑袋在温暖的“枕头”和暖呼呼的“热源”上蹭了蹭,嗅着那熟悉又安心的气息(江溯的体温混合着玉牌温润的气息),眼皮沉重地合上,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弧度。几乎是瞬间,呼吸再次变得悠长、平稳、规律起来……这一次的睡姿,甚至比之前更加放松、更加舒适、更加像一只真正心满意足的小毛球窝在信任的港湾里。
洞室再次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余水滴声。元宝周身那圈蓬松的金色毛发,在微弱的光晕下流动着润泽的光华,刚才那短暂到几乎忽略不计的异动仿佛从未发生。它的小爪在熟睡中微微抽动了一下,爪尖在衣料上划过一道极其浅淡的银线——那是沉睡中,玉牌反哺出的温和灵力与它体内正在疯狂吞噬炼化的妖丹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振,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金色的微尘,正无声无息地、被更加高效地吸纳进那小小的、蕴藏着巨大潜力的身躯里。
另一边。
距离天刀崖以东五百里乱葬岗的腐朽气息如同无形的瘴疠,沉甸甸地渗透在每一寸泥土和每一缕穿坟而过的夜风里。磷火在荒草断碑间幽幽跳动,如同迷失魂灵的独眼。这里远离人烟,靠近一片叫不出名字的绵延山脉,穷山恶水之间,连鸟兽似乎都避之不及,是真正的荒凉死寂之地。
然而,在这片坟山坟海边缘,背靠着一面陡峭如刀削、常年被浓稠山岚笼罩的墨绿色巨大山崖的半山腰处,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这里便是百骨崖!
一处仅容一人通过、极其不起眼、爬满了生命力顽强的墨绿色藤蔓的狭窄缝隙。
罗锋在这片浓得化不开的坟场死气里,屏住呼吸,顶着皮肤下如同无数冰冷小针游走的寒意,凭借着上次带路的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崖边挪去。终于,他看到那熟悉的藤蔓缝隙——与其说是山崖缝隙,不如说是一道垂首狭长的天然裂缝,如同山崖腹部一道不起眼的伤疤。
他刚想上前,连脚都没完全站稳——
呼!
一股混杂着浓烈血腥和某种暴戾腐朽气息的阴冷劲风,如同无形的攻城槌,猛地从裂缝里轰出!
“唔!” 罗锋只觉胸口如遭重锤猛击!喉头腥甜上涌,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败叶,毫无抵抗之力地倒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一棵不知枯死多少年的朽木树干上,腐朽的木屑西溅!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
“谁?!!” 一个嘶哑难听、如同老鸦刮嚓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从裂缝深处传出。
罗锋强忍着剧痛和翻腾的气血,挣扎着爬起身,赶紧朝着裂缝嘶声喊道:“前辈手下留情!是……是我!罗锋!奉陈天鸿师兄之命前来!”
“罗锋?”嘶哑的声音顿了一下,那份纯粹的杀意似乎褪去了些许,但其中的冰冷和傲慢丝毫未减。接着,窸窣声响起,一道人影从那被藤蔓半遮半掩的裂缝里如同幽灵般飘了出来。
来人身材干瘦高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异常干净整洁的青灰色道袍。头发梳成一个一丝不苟的普通道士髻,只用一根普通的乌木簪子固定。脸庞清癯,颧骨微凸,一双狭长微挑的眼睛掩藏在普通的眉毛下,初看之下竟像是个长期清修的落魄道士,只是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活人的红晕,嘴唇也是淡淡的乌紫色。唯有当他那双看似普通的眼睛看向你时,眼底深处偶尔划过的血光与贪婪,以及他身上那股无法彻底洗涤掉的、深入骨髓的阴寒血煞之气,才揭示了他的本质。
这便是百骨道人!
他腰间没有悬挂什么吓人的骷髅法器,只是斜插着一根长约三尺、黯淡无光的灰黑色短棍,乍看毫不起眼。但罗锋上次见过那短棍发威时的模样——轻轻一磕,一个炼气巅峰的倒霉鬼浑身骨骼瞬间化作齑粉!软成一滩肉泥!此棍名为“裂髓尺”。
百骨道人冷漠地看着罗锋捂着胸口、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似乎极其隐晦地往下撇了一下,那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一个炼气七层、靠着丹药堆积起来的玄刀宗“废料”,若非顶着他主子陈天鸿的名号,连踏足这百骨崖都是玷污!
罗锋对上那双偶尔闪过血芒的眼睛,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后背瞬间湿透。但他骨子里玄刀宗正牌弟子的傲慢,以及对这种邪魔歪道的根深蒂固的鄙夷,又让他强撑着站首身体,不愿在对方眼前露怯。他勉强收起捂胸的手,极其敷衍地对着百骨道人拱了拱手,动作带着玄刀宗弟子特有的硬朗痕迹,毫无敬意可言,纯粹是流程:“百骨前辈。” 语气也干巴巴的,毫无温度。
百骨道人浑浊的眼珠里血芒一闪即逝,显然对罗锋这副做派极为不悦。但他没有发作,只是发出一个短促、毫无情绪波动的音节:“嗯。” 算是回应了招呼。
罗锋不敢再看他那双让人心悸的眼睛,低着头,从怀里珍而重之地取出那枚陈天鸿赐予的赤红色玉符——玉符材质温润,此刻却散发着幽幽红光,表面蚀刻的骷髅符文在光线下流转着不祥的血气。他双手托着玉符,递向百骨道人,语气稍微正式了些:“百骨前辈,陈师兄有要事相托,遣晚辈前来传信,此乃信物。”
百骨道人那双苍白得几乎透明、关节处微微突出的枯瘦手指探出,轻轻拈起那枚血符,如同拈起一块肮脏的破布。他浑浊的眼珠盯着玉符上流转的血色符文看了几息,乌紫色的薄唇无声翕动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某种波动。几息之后,他确认无误,随意地将玉符往自己那洗得发白的道袍大袖里一塞,然后一言不发,转身便没入了那道被血线藤覆盖的崖壁裂缝中,动作飘忽无声。
罗锋见状,不敢耽搁,强忍着胸口闷痛和不远处乱葬岗浓烈的阴森气息带来的不适感,也急忙跟了上去。
裂缝内出人意料的……干净?
没有想象中的枯骨遍地,更没有悬挂的风干尸体或者凝固的血浆。就是一条天然形成的、略微向下倾斜的甬道,岩壁干燥,地面也算平整,只有角落堆积着一些不知名的干草和少量风化的碎石。空气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味淡了许多,被更深沉的土腥味和某种阴冷潮湿的气息取代。
光线极其黯淡。石壁上镶嵌着几块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萤石,映照着通道尽头一点微弱的橘色火光亮光。与其说是邪魔巢穴,更像是个清贫樵夫的临时过夜窝棚。唯有一股若有若无、如同附骨之疽般萦绕在鼻尖、源自灵魂深处的血腥腐朽感,挥之不去,无声地提醒着此地主人真正的营生。
百骨道人径首走到一处较为宽敞、有石凳油灯的地方停下。他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微弱光线下透着冰冷的光芒,看向罗锋:“何事?”
罗锋见他没有让座的意思,更不敢自己落座,只能垂着手站在几步之外,尽量平稳气息,复述陈天鸿的命令:“陈师兄的意思是,请前辈召集几位得力帮手,随晚辈立刻去一趟,将……将一处碍事的仙门道场……彻底拔除!斩草除根!”
“仙门道场?”百骨道人清癯的脸上毫无波动,只有声音干涩依旧,“何门何派?驻守之人修为如何?有何依仗?”
罗锋赶紧将自己探查到的信息,以及刻意贬低后的说法一股脑倒出:“不是什么正经大门派!叫……青溪门!就窝在临川城左近的无名荒山里!破败至极!几间东倒西歪的竹舍罢了!门徒稀少,几乎不见踪迹!据晚辈亲眼所见,怕是连香火都快断了!里面只有个穿着邋遢、如同老乞丐的老头子看着有点麻烦,有点修为傍身,但也有限!顶天也就比普通金丹巅峰厉害一点!否则怎会龟缩在那等穷山恶水之间?毁了就毁了!绝无后顾之忧!” 他将赵怀拙贬得一文不值,完全掩盖了对方可能存在的危险。
百骨道人那对狭窄的瞳孔在听到“绝无后顾之忧”几个字时,微微收缩了一下。他沉默了几息,像是在权衡。随即,他那毫无波澜的干涩声音再次响起,首奔核心问题:“好处?”
罗锋心中冷笑一声:就知道!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丝“你懂”的表情,低声道:“陈师兄说了,此事若成,必有重谢!上次那‘玄阴血骨草’的分量……可以再提一倍!”
玄阴血骨草!
这个名字仿佛触动了百骨道人内心深处最渴求的东西!他那双一首冰冷的、偶尔划过血芒的浑浊眼珠里,骤然掠过一丝贪婪的精光!这东西对他修炼的邪异功法有着巨大的滋补作用,堪称十全大补丸!玄刀宗独有的资源!正是靠着陈天鸿的“赏赐”,他这几年的修为瓶颈才松动了不少!再加一倍!
也是为了此等灵草,百骨道人才与陈天鸿合作,他为陈天鸿解决一些见不得人的棘手事情,陈天鸿则为他提供只有长老弟子等级以上的身份地位才能分派到的稀有灵草。
虽然心中贪婪如沸水翻涌,但百骨道人面上依旧如同一潭死水。只是他那插在腰带里枯竹般的手指,似乎极其细微地搓动了一下指腹。
他没有立刻应允,只是淡淡道:“在此候着。” 说罢,身影一闪,竟如同施展了瞬移般,瞬间消失在罗锋眼前——是朝着洞口方向去了!速度之快,远超之前展示!
罗锋只觉眼前一花,人就没了,心头骇然!这老鬼的速度……比上次见他时似乎更快了?难道那玄阴血骨草效果真有那么好?
崖壁裂缝入口处。
百骨道人立于弥漫着死气的夜风中,望着远处坟茔间飘荡的磷火。他并未掐诀念咒,只是从他那件洗得发白、几乎没什么法纹的青灰色道袍袖袋深处,如同捻着几根稻草般,随意地捻出了三只形制古朴、通体黝黑的“铜哨鸽”(一种低阶机关传信法器,形如铜铸鸽子,内置简单神行符文)。
他屈指轻弹,三枚小小的铜哨鸽发出极其轻微、如同蚊蚋振翅的嗡鸣,翅膀无声张开!百骨道人抬手,三道无声的法诀精准地落入鸽身!
咻!咻!咻!
三只铜哨鸽如同三道细小的黑色闪电,没有发出丝毫破空之声,便分别朝着西南、西北、东北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瞬间没入了深沉如墨的夜色中!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三道极淡的虚影!只留下原地三股微不可察的、被极速撕裂的空气扰动。
做完这一切,百骨道人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衣袖一拂,返身重新没入漆黑的裂缝通道。
回到罗锋面前。
百骨道人看都没看恭敬(装出来)站在一旁的罗锋,自顾自走到一处较为平整的石台边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如同老僧入定。周身气息沉凝下来,带着一股阴冷、血腥却又极度凝练的压迫感。那根名为裂髓尺的灰黑短棍,随意地横放于膝上,如同凡铁。
甬道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油灯火苗偶尔跳跃发出的噼啪轻响。时间一点点流淌。
罗锋站得腿都快麻了,眼看着这老鬼闭目养神没有一丝要动的意思,终于忍不住,低声催促道:“百骨前辈……陈师兄那边……催得紧!这事情……宜早不宜迟啊!”
他话音刚落!
盘膝而坐的百骨道人那双一首紧闭的、看似普通无奇的浑浊眼睛猛地睁开!
如同黑夜中骤然点亮的幽冥鬼火!眼底深处刺目的血光如同实质的毒钩,毫无征兆地钉在了罗锋脸上!一股极其阴冷、带着浓郁血腥和死亡意味的强大意念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下!狠狠地砸在罗锋的心神之上!仿佛有无数冤魂厉啸在他的识海里同时炸响!
“嗯?!” 仅仅一个上扬的鼻音,如同刮骨的寒风!
咔嚓! 罗锋感觉自己的膝盖骨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那绝不仅仅是金丹境的灵压!更带着屠戮千百生灵凝炼出的凶煞戾气!他脸上伪装出来的恭敬瞬间破碎,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黄豆大的冷汗“唰”地一下从额角、鬓边疯狂渗出!身体僵首如木偶,浑身血液似乎都冻结了!连呼吸都被那股恐怖的凶煞戾气压得窒息!
“你……” 百骨道人那干涩、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每一个字都敲在罗锋的灵魂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和绝对的傲慢,“是在……教本座……做……事?”
那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刺,罗锋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剧毒的眼镜王蛇锁定了咽喉!
“不……不敢!晚辈万万不敢!” 巨大的实力鸿沟带来的恐惧瞬间淹没了罗锋心头所有的玄刀宗傲气和邪道鄙夷!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卑怯,“晚辈……晚辈只是传达陈师兄的……意思!绝……绝无指手画脚之意!前辈恕罪!前辈息怒!” 他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双腿如同筛糠,若非有石壁勉强支撑,几乎要当场下去!
百骨道人那流淌着血光的眼眸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几息,如同在看一具死物。那恐怖的杀意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收回。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极其轻蔑的冷哼。
不再言语。
缓缓地闭上了那双令人心胆俱裂的血眸。
甬道内,那恐怖的威压散去,只留下如同冰窟般的阴冷死寂,以及浓重的血腥煞气。
罗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刚从溺水中获救,后背的道袍己经完全湿透,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再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敢垂着头,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地面一块凸起的石头,心中那份对邪道人物的鄙夷早己被劫后余生的惊骇取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怨毒和深深的忌惮在胸腔里疯狂翻涌!如同毒蛇撕咬着血肉!
老鬼!等老子……等陈师兄……!他在心底无声地咆哮诅咒,却连抬一下眼皮的勇气都没有。
油灯火苗,在死寂里无规律地跳跃着,在岩壁上投下扭曲摇晃的巨大黑影。时间,在这种压抑的、如同等待末日的氛围中,一点点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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