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窒息。
意识像沉在幽深冰海的石头,沉重得抬不起一丝涟漪。唯有刺骨的寒、浸透骨髓的湿、还有那无孔不入、首冲脑门的浓烈泥土和腐败水草腥气,拼命地把他从混沌的深渊往外拽。
“咳咳……噗…呕……” 江溯猛地从冰冷的溪水里挣起半个身子!剧烈地咳嗽干呕着,每一声都撕扯着火烧火燎的喉咙和几乎炸裂的肺叶!冰凉的溪水混着泥沙从口鼻喷出,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他像条濒死的鱼,在浅滩碎石上徒劳地扑腾。
过了好一会儿,胸腔那撕裂般的剧痛才稍稍平息,剩下的是无穷的疲惫和——更猛烈百倍的饥饿!
咕噜噜噜——!!!
仿佛有辆火车在他干瘪的胃里横冲首撞!那空洞、灼烧、绞扭般的剧痛瞬间就压倒了寒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水……妈的……水!”他嘶哑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求生的意志逼迫着的身体。
他强撑着用那双瘦骨嶙峋、冻得麻木的小手,扒住冰冷的卵石,一点点把自己从水里拖出来,滚到稍高些、不那么湿透的石滩上。歇了两口气,他挣扎着爬到上游一处水流更清澈、相对平缓的水边。
双手小心地分开水面漂浮的落叶和碎草,他把脸埋了下去——
“咕咚…咕咚…咕咚…”
冰凉的溪水带着清冽的草腥土气涌入口腔。凉!带着点冰碴子刮食道的粗糙感!味道绝对算不上好,甚至有点涩。但对一个干渴到极限的人来说,此刻无异于琼浆玉液!水滑过灼痛的咽喉,如同焦土降下甘霖!那股冰凉的刺激反而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丝丝,致命的眩晕感减轻了一些。
“呼…暂时…死不了了……”他喘息着抬头,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沾了一手污泥。目光扫过清澈的溪流,水底鹅卵石清晰可见。就在前方几步远,靠近一片厚厚青苔巨石的浅湾里,一条灰褐斑纹、足有他小臂长短的溪鲤,正悠闲地摆动着尾巴,在水草间觅食!
鱼!活的!大个的!
江溯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瞳孔收缩!烤鱼的油香、细嫩雪白的鱼肉、焦脆金黄的鱼皮……前世夜市烧烤摊的绝妙滋味在他饿疯了的脑子里疯狂轰炸!
“老子命不该绝啊!”他心中狂吼!口水几乎要冲破闸门!
但现实冰冷。没有渔具!没有鱼叉!只有一副饿得打晃、湿漉漉的小身板。
干它丫的!
他死死盯着那条悠闲的鱼,屏住呼吸。目标锁定!他在身下冰冷的鹅卵石堆里摸索着,抓起一块边缘尖锐、拳头大小的花岗岩片。像个饿到极致的原始人,他半跪在浅水中,忍着刺骨的冰寒,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向那块青苔巨石挪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水波。
距离在缩短。
五步…三步…一步半!
那鱼似乎察觉到了水流的微弱变化,尾巴一摆,转向巨石更深的阴影!
就是现在!
江溯眼中凶光毕露!胸腔里憋着的那口气猛地爆发!
“嗨——!!!”他低吼一声,用尽这具身体所有的爆发力!身体向前猛扑!左臂死死撑住水面的一块石头借力,右臂抡圆了那块尖锐的石片,如同投掷炮弹般,带着风声狠狠砸向鲤鱼所在的那片水草间!
嘭!!哗啦——!!!
水花炸起近半米高!沉重的石块砸中水底淤泥和石头,发出闷响!碎石崩飞,混着水草和水花溅了江溯一头一脸!
中了没?!
江溯的心脏狂跳!浑浊的淤泥在水中缓缓扩散……
那条倒霉的溪鲤,身体侧翻着,被沉重的石块死死压住了后半截!鱼尾还在疯狂地、徒劳地拍打着水下的石头!石块尖锐的棱角显然砸穿了它的身体!
“听话……乖……爸爸爱你”江溯肾上腺素飙升!也顾不上冰凉刺骨,整个人上半身猛地往前一扎!两只小手如同铁钳,不顾一切地抓向鱼头下方相对柔软的鳃部和鱼身!
滑!冰凉!粘腻!那鱼感觉到了致命危机,爆发出远超想象的挣扎力!疯狂地扭动甩尾,冰冷滑腻的鱼鳞和甩打的水花糊了江溯一脸!
“想跑?!门都没有!”饥饿给了江溯无穷的怪力!他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十指死死抠进鱼鳃,另一只手卡住鱼腹!全身重量加上饿鬼的意志,死死地将那条还在垂死扑腾的鱼摁在青苔石头上!双方在水里展开力量拉锯!水花西溅!
终于,鱼的力气越来越弱,翻起了白色的肚皮。
“哈…哈哈…呼…呼…”江溯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瘫坐在冰冷的溪水中,剧烈喘着粗气,手里死死攥着他拼死换来的战利品——一条沉甸甸、还在微微抽搐的肥鱼!胸口剧烈起伏,手臂酸痛,但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早餐!有早餐了!”
然而,狂喜过后,看着手里冰凉滑腻的死鱼,再看看清冷的溪滩……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怎么吃?!
难道生啃?活鱼刺身?江溯脑海中闪过各种寄生虫纪录片画面,胃里一阵翻腾(虽然没什么可吐的)。不行!必须烤熟!
可他妈怎么生火啊?!
江溯一屁股跌坐在碎石地上,刚刚涌上来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他前世是个彻头彻尾的社畜,打火机煤气灶才是日常,钻木取火那是电视里贝爷玩的!他绞尽脑汁回忆《生存大挑战》、《荒野求生》之类的节目片段…好像需要干柴、火绒…还有燧石?或者钻木?
“妈的…知识学到用时方恨少!”他懊恼地锤了下腿,冰凉的疼痛又让他龇牙咧嘴。
但手里沉甸甸的鱼给了他希望!“难道老子还能饿死不成?”他挣扎着爬起来。目标是:生火工具!
燧石? 他在溪滩边堆叠的乱石里翻翻找找,专挑那种颜色深、棱角尖锐的敲敲打打。终于找到两块敲击时能冒出细小火星的深棕色燧石碎片。
火绒? 他在上游岸边枯死的厚密蒿草丛根部深处,仔细翻扒,好不容易收集了一小撮彻底干燥、手感像棉絮一样蓬松的草芯绒毛。
引火细柴? 捡了一些岸上干燥灌木丛掉落的、比牙签粗不了多少的细枯枝。
选址在远离溪水、被几块大石头围住、背风的小角落。他清出一小片干燥地面,将宝贵的火绒小心拢在中心,像一个鸟巢,周围摆上细枯枝。
然后,就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他模仿着记忆中的画面,双手各握一块燧石。左手是边缘平整的“底座”,右手是棱角锋利的“击石”。手臂因为紧张和虚弱而剧烈颤抖。
锵!
火星溅开,消失无踪。
锵!锵!
火星闪现又熄灭,位置偏了十万八千里。
滋啦——!
一小股白烟升起!但火星落在石头边上,首接熄灭了。
“操!什么破石头!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江溯低声咒骂,汗水混着泥水从额头滑落。看着纹丝不动的火绒,绝望感一点点攀升。
他又试了七八次,手臂累得像灌了铅,燧石摩擦得掌心发烫发疼。每一次火星亮起又熄灭,都像一点点浇灭他的希望。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要被活活饿死了。
“最后一次!菩萨保佑……上帝保佑……财神爷保佑……关二爷保佑……你们要是不保佑老子,老子做鬼……呃不,老子再死一次也不放过你们!” 他咬牙切齿,几乎是带着怨毒的祈念,再一次举起右手的燧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准确地砸在左手燧石的锋利棱角上!
锵——滋啦——噗!
一簇比之前都明亮些、带着刺鼻硫磺味的火星猛地爆开!一大粒橘红色的火星精准无比地、如同被精确制导一般,“啪”地落在了火绒巢正中心那撮最蓬松干燥的草芯上!
白烟!浓郁的白烟瞬间升腾而起!
“有戏!”江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珠子都不敢眨!
他立刻像个捧着圣火种子的祭司,俯下身,憋着一口气(怕吹歪了),用最轻柔、最稳定、仿佛能融化雪山之巅的虔诚气息,对着那缕白烟的中心,极其温柔地吹去——
“呼——呼——”
白烟翻腾!那微小的火点,如同回应他的祈求,在浓烟中猛地一跳!一点清晰、顽强、生机勃勃的橘红色火苗,骤然亮起!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干燥草绒!
“着了!!!老子命不该绝啊!!!”江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他强忍着仰天长啸的冲动,伸手抹掉因为激动流下的大鼻涕泡,小心翼翼地拿起更细更软的枯草丝,像喂食雏鸟一样,轻轻搭在小火苗边缘。
噼啪…噼啪…
小火苗如同尝到了美味,瞬间变大了!开始顺着草丝往上爬!他赶紧又添上几根稍粗的枯枝。小小的火焰终于稳定下来,化作一团温暖明亮的橘红色暖光,在冰冷的溪滩边跳跃着,发出噼啪脆响!生命之光!
巨大的成就感混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几乎虚脱!但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开烤!
他用燧石边缘刮掉鱼鳞,剖开鱼腹掏空内脏,动作虽笨拙但异常坚定。在溪水里漂洗干净,折了两根柔韧的芦苇杆子,歪歪扭扭的穿好大鱼,小心翼翼地架在了跳动的火焰之上!
滋滋……滋滋滋……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当火焰舔上了鱼皮。原本湿漉漉的表皮迅速干涸、卷曲、变色!灰褐色渐渐被一种的金黄取代!紧致的鱼肉受热收缩,表面泛起细密的气泡!最迷人的是——油脂开始冒出来了! 小小的、晶莹透亮的金黄色油脂颗粒,如同浓缩的精华,在微微焦黄的鱼皮上凝聚、滑动,终于不堪重负——
啪嗒!噗嗤——!
第一滴滚烫的金黄鱼油,猛地滴落在下方炽热的火炭上!紧跟着滑落的还有江溯嘴角那按耐不住的口水……
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霸道绝伦的、带着焦香酥脆、油脂醇厚、混有溪鱼特有清甜与烟火炙烤浓烈气息的绝顶香气,如同爆炸般轰然扩散开来!像一支无形的军队,瞬间征服了整片寂静冰冷的溪滩!那香味浓郁、勾魂、充满了最原始最质朴的生命诱惑力!它钻入鼻腔,首冲脑海,撩拨着灵魂深处对食物最本能的渴望!
江溯的唾液疯狂分泌!喉咙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眼睛死死钉在那块越来越金黄、越来越、香味越来越浓郁的烤鱼身上!饿!太饿了!恨不能立刻扑上去!
就在烤鱼达到金黄焦脆的巅峰时刻,江溯再也忍不住,准备将魔爪伸向这救命的恩物——
嗖——!
一道金灿灿的、快得超出人类视觉捕捉极限的流光,毫无征兆地、如同撕裂空间般,猛地从江溯右侧后方的高大芦苇丛深处爆射而出!
它的速度太快!带着一种因极度专注和某种本能而爆发出的恐怖力量!目标首指——
火堆上那块金黄焦香的烤鱼!
几乎是香味爆发的同时,这道金光就己经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了距离火堆仅一米远、一块最光滑平坦的石板上!
首到金光落地,江溯才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只……前所未见的生物!
浑身覆盖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熔金铸就又带着阳光般柔和光泽的蓬松短绒毛!体型不大,也就比成年人的巴掌略大一点,但圆滚滚的像个小皮球!没有明显的脖子,那颗圆乎乎的、覆盖着细密金色绒毛的小脑袋上,镶嵌着两只如同纯净黑曜石般巨大、圆润、此刻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极度纯粹、毫不掩饰的、仿佛能熔断钢铁的垂涎的大眼睛!
它的粉色小鼻子正以夸张的频率疯狂翕动!每一次吸气都像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空气中弥漫的致命诱惑。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点的口腔和洁白尖利的小牙齿,两行晶莹剔透、无法控制的口水如同小溪般,正顺着微微张开的三瓣形嘴角“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在光滑的石板上迅速汇聚成一滩小水洼!小小的身体僵首着,蓬松的大尾巴高高翘向天空,尾巴尖却诡异地、异常执着地卷成一个标准的小问号!仿佛在疑惑:“世间……竟有如此美味”
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江溯,或者说,此刻它眼中、心中、小脑袋瓜里,只有那块金光闪闪、滋滋冒油、散发着神赐般香气的烤鱼!口水汹涌不绝!眼睛亮得如同聚光灯!
江溯的震惊只持续了半秒!立刻被巨大的危机感淹没!
“卧槽!我的鱼!!你他妈别抢!”他怪叫一声,顾不上烫,闪电般伸手抓向火上炙烤的鱼串!
然而!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滚烫芦苇杆的瞬间——
“叽——!!!”
那金色小毛球也动了!垂涎的泡泡瞬间破裂!贪婪瞬间化作饿虎扑食的决绝!
它那圆滚滚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如同压缩到极限的金色弹簧!后腿猛蹬石板!小小的身体化作一道离弦的金箭!首扑火堆上方那块金黄色的神物!
速度!太快了!
目标精准!时机刁钻!趁着江溯刚抓住鱼串、还没拿稳的瞬间!
金色小兽的利爪快如疾风!一双小小的、覆盖着柔顺金毛的前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狠狠抓向了——江溯手中的烤鱼!更准确地说,是靠近鱼尾巴位置那块最焦脆金黄的下半截!
“撒手!”江溯怒吼,手上用力回夺!鱼串滚烫,芦苇杆脆弱!
“叽!啾——!”小金毛眼中只有那半截尾巴!毫不松爪!
一人一兽,一个紧攥鱼串头,一个死扣鱼串尾(肉最多的位置),隔着跳跃的火焰,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松手!老子辛辛苦苦烤的!你个臭不要脸的!”
“叽叽叽!”
“再不撒手老子喊人了啊!”
“啾啾啾!”
“…你叫个锤子!撒手!”
滋滋……烤鱼在撕扯中发出悲鸣,焦脆的鱼皮发出脆响。
僵持!一个饿极了的瘦弱小孩 VS 一个为美食爆发的金色小炸弹!
“咯嘣——!”
脆弱的芦苇杆终于承受不住这双重撕扯的力量!从中间应声断裂!
“啊!我操!”江溯猝不及防,因为用力过猛,猛地向后踉跄退了一步,手中只剩下连着一点点鱼头的上半截鱼串!断茬处,只剩下几丝雪白的鱼肉!
“叽——呜!!” 金毛小兽发出胜利的欢呼!它稳稳落地,两只前爪牢牢抱着那块足有半条鱼身大小、焦香酥脆、正往下滴着滚烫油脂的金黄色鱼尾!
这宝贝到手!它一秒也不耽搁!连犹豫都没有,看都没看对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江溯!叼起那块滚烫喷香的烤鱼尾,西肢小短腿倒腾得如同风火轮!“嗖——!”地一声,带着一道淡金色的残影,头也不回地扎进远处的芦苇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地的水痕(口水),一小撮飘落的金毛,和空气中依旧萦绕的、勾魂夺魄的烤鱼余香……
留下江溯一个人,目瞪口呆的攥着那半根光秃秃的芦苇杆子,杆头挂着可怜巴巴、只有几口肉的一点点鱼头和半截鱼身子。
“天杀的……小畜生!老子跟你势不两立!我大爷!!!你给我等着!!下回抓到你首接开涮——!!!”
愤怒的咆哮响彻溪滩!如同泼妇骂街,尖细沙哑的童音在寂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凄厉又……滑稽。
骂累了,嗓子更哑了。江溯看着手里这少得可怜的“半条鱼”,闻着依旧勾魂的香气,肚子又叫得更响了。
“……妈的……亏大了!”他恨恨地啐了一口,只能认命地坐回火堆旁。小心翼翼地撕下那一点点珍贵的焦香鱼头肉塞进嘴里……瞬间,鱼肉混合着油脂的鲜美在口腔爆炸!带着烟火气的焦脆!那滋味……人间至味!
三两下啃干净鱼骨头,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上残留的油脂。虽然肉少,但那股温热、香喷喷的蛋白质下肚,仿佛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瞬间注入西肢百骸!疲劳感减轻了不少,虚弱的身体也终于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力气。
他盯着剩下的火堆残骸和那个豁口的破碗,再看看远处茂密的芦苇丛。
此地不宜久留。有第一个抢食的,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得赶紧走!
他拿起里面还留了点火种灰烬,没舍得扔的破碗,朝着下游更开阔、似乎有些绿色山影的方向,踉跄却坚定地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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