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灯光柔和，飘着淡淡的檀香。
张连山一边走，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张初。
这小子走路松松垮垮的，脚步虚浮，完全不像个筑基后期的样子，倒像个真熬夜打游戏的网瘾少年。
“小张啊，”张连山试探着开口，“你在这儿干多久了？”
“没多久，暑假工，挣点零花钱。”张初随口回答，语气懒洋洋的。
“哦……挺好挺好。年轻人，勤劳致富。”张连山干巴巴地夸了一句，心里却在嘀咕：你一个筑基后期的高手，跑来洗脚城打暑假工？骗鬼呢！
张初把他带进一个装修雅致的小包间，里面此时己经有一个人了。
“大爷，您稍等，我去给您准备热水和药包。”张初说着就要退出去。
“等等！”张连山突然出声。
张初回头：“大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张连山眼珠子转了转，堆起一个尽量和蔼的笑容：“那个……小张啊，你们这儿……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他努力把话题往精气上引，尽量显得不那么像神经病。
张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眼神变得极其古怪：“大爷，您说的这些……我们这儿真没有。您放心，热水都是烧的，药包是师傅们配的。”
张连山：“……”
得，又被当老不正经了。
张初关上门走了，包间里只剩下张连山和旁边按摩床上那个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后脑勺的哥们儿。
空气里檀香混着药包味，安静得能听见隔壁隐隐约约的电视声。
张连山把自己摔进宽大的按摩椅，皮革发出“吱呀”一声呻吟。
他斜眼瞅了瞅旁边那一大坨白色浴巾包裹的人形，心里犯嘀咕：这谁啊，泡个脚裹得跟木乃伊似的，还拿浴巾盖脸？怕见光死？
“咳，”张连山清了清嗓子，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原则，决定找点乐子，“兄弟，你也来泡脚啊？这地儿……嗯，挺正规哈？”
旁边那“木乃伊”似乎僵了一下，没吭声。
张连山不以为意，自顾自往下唠：“唉，人上了年纪，这腿脚啊，就容易酸。兄弟你看着……嗯，身板还行，也来泡脚养生？同道中人啊！你说现在这社会，压力大不大？干啥都不容易……”
他巴拉巴拉一通说，从物价上涨说到邻居家狗太吵，纯粹是没话找话。
“木乃伊”那边依旧沉默是金，只有按摩床偶尔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张连山没有放弃，试图打破这让人脚趾抠地的沉默，“那个……老哥，常来啊？”
浴巾下的人影终于动了一下，一个闷闷的的声音传出来：“别问了，我的确经常来。 ”那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疲惫，还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儿又对不上号。
张连山精神一振，有门儿！
他挪了挪屁股，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亲切随和：“嗐，这地方确实挺不错，泡泡脚，解解乏，比啥都强。老哥你这是……工作压力大？”
浴巾老哥沉默了几秒，那浓重的鼻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何止是压力大……是……是糟心事太多了啊！”
这话匣子一开，似乎就关不上了。
浴巾老哥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一种无处宣泄的憋屈：“你是不知道，我……我最近真是倒了血霉了！干啥啥不顺！”
“哦？怎么说？”张连山来了兴致，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呜哇——！”仿佛被戳中了最痛的伤疤，浴巾下面的人猛地爆发出更大的哭声，整个按摩床都跟着震了一下，“老哥，你是不知道！我……我最近是倒了血霉了！本来……本来好好的，事业也算有点小成，在单位里大小是个领导，手下管着好几百号人……”
张连山配合地点头：“嗯嗯，成功人士！那后来呢？”
“后来？”浴巾猛地剧烈抖动起来，声音充满了悲愤，“后来不知从哪蹿出来个老不死的！看着蔫了吧唧，走路都打晃，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他那么能藏啊！”
张连山莫名觉得这描述……有点耳熟？但他没多想，继续捧哏：“啊？老不死的？欺负你了？”
“何止是欺负！”浴巾下的声音拔高，带着哭腔，“那老东西不讲武德啊！上来就偷袭！我这张脸……呜呜呜……”他哭得更加伤心欲绝，“我那口牙……陪了我几百年的后槽牙啊！全让他给打飞了！脸都打变形了！现在连镜子都不敢照啊！呜哇——！”
张连山越听越不对劲儿，这剧情……这熟悉的脸部描写……他脑海里瞬间闪过镜湖边上那个被自己一拳砸飞、半张脸肿成馒头的黑袍老头……
他脸上的“知心大爷”表情瞬间凝固，后背的汗毛“唰”一下立了起来！
就在这时，情绪彻底崩溃的“木乃伊”猛地从按摩床上坐起，一把掀开盖在脸上的浴巾，带着满腔的悲愤和不甘，似乎想跟这位“知心老哥”来个面对面的血泪控诉！
“老哥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脸！都是那老混……”
他话没说完，因为浴巾滑落，露出了那张鼻青脸肿、左边颧骨还留着一个清晰拳印、门牙豁了一个口子、后槽牙明显缺了几颗、写满了“凄惨”二字的枯槁老脸。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成了千年寒冰。
张连山：“……”
三长老：“……”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隔壁包间电视里传来的、不合时宜的欢快广告声：“洗洗更健康……” ”
张连山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
归真会三长老脸上的悲愤还未来得及完全褪去，就在看清对面那张同样惊愕的老脸时，瞬间冻结，然后转化为一种见了鬼般的极致惊恐！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无限延长的暂停键。
张连山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有空来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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