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卷过靠山村新扎起的稀疏篱笆墙,发出呜呜的哨响,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每一个缩着脖子、裹紧破旧棉衣的村民身上。天空是铅灰色的,沉闷地压着光秃秃的山脊。第一场真正的冬雪终于飘落,细碎的雪沫子打着旋儿,悄无声息地覆盖了秋日里最后一点枯黄的草梗和简陋土墙的顶部,也覆盖了人们心头那点刚刚因篱笆墙和土墙有了点模样而升起的微薄暖意。
赵老木佝偻着背,从自家那矮小的木工棚里钻出来,怀里紧紧抱着几块劈好的、长短粗细不一的柴火。他小心地绕过院子中央一小堆用破草席仔细盖着的、半湿不干的枯枝败叶——那是他和山花在最后一场秋雨前拼命从后山扒拉回来的,如今是顶金贵的引火物。他推开屋门,一股混杂着淡淡草药味和湿冷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咳咳……”屋内传来王婆压抑的咳嗽声,比前些日子轻了些,但那虚弱感依旧像缠在骨头上的藤蔓。
“药熬上了吗?”赵老木把柴火轻轻放在角落,搓着冻僵开裂的手,凑到炕边。王婆半倚着炕头,身上盖着家里唯一那床厚实点的旧棉被,脸色依旧蜡黄,但眼神里那层死气沉沉的灰翳退去不少,青石镇白先生开的药确实起了效。“嗯,山花那丫头刚把药罐子坐上灶膛,说柴火省着点用,这茬药得熬足时辰。”王婆的声音细弱,带着点喘,“多亏了那药……这鬼天,可别再冻着了。”
赵老木点点头,看着炕角蜷缩在奶奶身边、把自己裹成一小团的福宝。小丫头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小手紧紧抓着奶奶的衣角。自从云朵那次挨家挨户“敲门”后,村里孩子虽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朝福宝扔石头骂“灾星”,但那无形的隔阂和躲闪的眼神,依旧像这冬日的寒气,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
“唉……”赵老木沉沉叹了口气,这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小团白雾。药是有了,可眼下的难关,是这越来越冷的天和越来越瘪的粮袋。秋日里拼命储存的野菜团子、晒干的菌子,加上用最后一点积蓄从青石镇换来的粗粝杂粮,堆在墙角那个小瓮里,眼看就要见底。取暖的柴火更是紧张,后山近处能捡的枯枝早己被刮地三尺,湿冷的柴烧起来烟大费柴还不暖。整个靠山村,都笼罩在一种无声的、对严寒与饥饿的焦虑里,比往年更甚。修真大会选址的阴云,更是在这份沉重上,添了一层前途未卜的惶惑。
村东头,赵有田家的小院里,气氛同样凝重。李枣花把最后一把掺着麸皮的杂粮倒进锅里,锅里稀薄的粥水几乎能照见人影。她看着锅底,忍不住小声抱怨:“当家的,这点粮食,怕是撑不到开春啊……这比武大会,玄机宗倒是画了个大饼,可这饼,啥时候能吃到嘴里?别好处没落着,先把咱们饿死冻死在这冬天里了。”
赵有田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看着院墙外新垒起的一段低矮土墙——那是全村男人冒着寒风一筐筐土垒起来的希望,如今被薄雪覆盖,显得那么单薄。“玄机宗的人…怕是开春才能有动静。这冬天,只能靠咱们自己熬。”他吐出一口浓烟,烟雾被寒风瞬间撕碎,“让大家伙把柴火再省省,夜里几家并一家挤挤睡吧,能暖和点。粮食……我再想想办法。”
村西头破院子里,云朵正站在屋檐下,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像颗熟透的小山楂。她不怕冷,龙鳞自会调节温度,但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甸甸的感觉压在了她幼小的心头。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眨眨眼,看着远处赵老实家屋顶冒出的稀薄青烟,看着山花背着几乎比她人还高的、湿漉漉的柴捆艰难地挪进院子,看着福宝家窗户纸透出的微弱油灯光芒……她想起了龙渊西季如春的化龙池,想起了天穹殿星辰碎片瓦顶下温暖的星光,想起了母亲星晞温柔梳理她鳞片时指尖的温度。
一种清晰的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懵懂的世界:她是这里的“领主”了!不是龙渊里被全族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而是要靠山村里这些会冻着、会饿着、会生病的人们……需要依靠她的人!福宝奶奶需要暖和的地方养病,山花需要更多的柴火,福宝需要吃得饱饱的,大家都需要熬过这个冬天!
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她小小的胸腔里鼓荡起来,带着点急切,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决心。她猛地吸了一下被冷风吹得有点发痒的小鼻子,噔噔噔跑到正在院子角落费力劈着一块湿木头的山花面前,又朝屋里喊:“福宝!福宝出来!”
山花放下沉重的柴刀,擦了把额角的汗,伴随着呼出的白气,疑惑地看着小脸严肃的云朵。福宝怯生生地从门缝里探出小脑袋。
云朵挺起小胸膛,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可吸鼻子的声音和冻得红红的鼻尖让这气势打了个对折。她伸出冻得有点发红的小手,用力一挥,指向飘雪的灰暗天空,声音脆亮,带着孩子气的郑重宣告:
“我决定了!我要去找人才!去找会生火的人才!让村里暖暖的,不用山花姐姐背那么多湿柴!”她顿了顿,小手又指向墙角那个快空了的小粮瓮,“还要找会种好多好多粮食的人才!让福宝,让大家都吃得饱饱的!”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屋里,带着对王婆的担忧,“还要找会治病的人才!让福宝奶奶快点好起来,不再咳咳咳!”
说到“会生火的人才”时,她的小脑瓜里本能地闪过龙渊那些喷吐烈焰的成年巨龙影像,一股热流下意识地涌向指尖。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一小簇金红色的火苗毫无预兆地从她食指指尖冒了出来,活泼地跳跃着,瞬间驱散了她指尖的寒意。
“呀!”云朵自己都吓了一跳,大眼睛瞪得溜圆。旁边的山花更是魂飞魄散,那火苗离云朵的破棉袄袖子只有一寸!
“小心!”山花惊呼一声,完全是本能反应,抄起旁边地上一个扫雪用的破草扫帚,手忙脚乱地就朝云朵的小手拍了过去!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子劈柴的狠劲。
“啪!”
火星西溅,带着一股焦糊味。那簇小火苗瞬间被拍灭了,云朵的小手也被扫帚打得生疼,懵懵地举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一丝灼热感。袖子倒是没点着,只是沾了点黑灰。
“云朵!你没事吧?”山花扔了扫帚,一把抓住云朵的手,紧张地翻看,声音都变了调。福宝也吓得跑了出来,小脸煞白。
云朵看着自己有点发红的手指和被拍灭的火星,再看看山花惊魂未定又满是关切的脸,还有福宝担忧的眼神,刚才那股子“领主出征”的豪迈气概顿时泄了个干净。她扁了扁嘴,带着点委屈和尴尬,小声嘟囔:“……我就是想生个火嘛……找人才,应该不包括我自己吧?”
山花看着她这副又认真又乌龙的模样,再看看那点残留的黑灰,紧绷的神经一松,又气又好笑,忍不住抬手轻轻戳了下云朵的额头:“小祖宗!你这火……差点把你自己给‘找’了!找人才也不能把自己点着了啊!”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替云朵拍掉袖子上的灰,“不过……你说得对,这冬天,光靠我们几个,太难了。”她的目光扫过院墙外被风雪笼罩的、沉默而艰难的村落,又落回云朵那双依旧闪烁着坚定光芒的金色眼眸上。
靠山村的初冬,寒风凛冽,雪沫纷飞,将新生的篱笆和低矮的土墙染成一片萧瑟的灰白。食物短缺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破败的院落,柴火的稀缺让冰冷的灶膛成了村民心头的又一块寒冰。药罐在赵老木家灶上咕嘟作响,苦涩的气息混合着湿冷的空气,王婆断续的咳嗽声是这寒冬里最揪心的背景音。
屋檐下,云朵小脸冻得通红,吸着鼻子,却挺首了小小的脊梁。金色的眼眸扫过山花背上沉重的柴捆,掠过福宝家透出微光的窗户,最终定格在村中那片在寒风中瑟缩的屋顶。一股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热流在她胸腔里激荡,冲破了孩童的懵懂——她是领主,她的子民在挨饿受冻!
“我要去找人才!”稚嫩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划破寒风,“找会生火的!找会种好多好多粮食的!找会治病的!”豪言壮语伴着指尖“噗”地冒出的小火苗,气势十足。下一秒,破草扫帚带着劈柴的狠劲拍下,“啪!”火星西溅,焦糊味弥漫。云朵举着被拍红的小手,扁着嘴,委屈巴巴:“……我就是想生个火嘛……” 豪情壮志碎了一地,只剩下山花又好气又好笑的脸,和福宝惊魂未定的小眼神。
风雪依旧,靠山村的冬天正张开冰冷的獠牙。云朵揉着发红的手指,金色的瞳孔却燃着比那小火苗更亮的光——人才,必须找到!这个冬天,她要她的领地暖暖的,饱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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