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与昭文君以兄妹相称,想必是是洛阳周室公主。”张仪的表现冷静,一改往日浪子形态。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别人手里有刀的。
“周室没落百年,公主虚名一个。”女子感慨。
“此言差矣,周是天下共主,公主身份依旧是金枝玉叶的。”
女子微微一笑,她领教过张仪巧嘴的厉害了:“天下大乱的,正是由像阁下您这样的‘天下名士’。”
张仪“呵”地笑了一声,带着点嘲讽:“名士?名士不过都是些名不副实、徒有虚名之辈,哪有本事搅乱天下。”
姬狐侃侃而谈,声音清脆:“没有你们这些人整天想着拜将封相,怂恿各国君主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挑起战争互相攻伐,这天下能乱吗?”
张仪淡淡回应:“姑娘你这看法太偏激了。”
姬狐回敬道:“先生您太虚伪了。”
张仪没想到一个弱女子这么难缠,出言讽刺:“我张仪就不跟姑娘打嘴仗了。难得姑娘您自己落到这步田地,还这么忧国忧民。”
“难得先生您落到这步田地,还能开口讽刺别人。”姬狐原封不动把话还了回去。
张仪身上还担着国家重任,不想再跟她争辩:“咱们商量一下吧?既然我和姑娘的兄长交情深厚,能不能不为难我?”
姬狐笑道:“你和我兄长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免你一死,没说免了你的赎金。”说完,她绕过桌案就要离开。
“姑娘请留步,请教姑娘芳名。”
姬狐淡淡回答:“我叫姬狐。”说完便离开了大厅。
不一会儿,山贼头领走进来,把张仪押进牢房,丢下竹简和笔,让他写信回家要赎金。
张仪摇头叹气,看来这脸是丢定了。
但他又不甘心。
听到牢房外面传来一个老夫子的声音:“给人质家里写信要赎金,不能像拦路抢劫那样凶神恶煞。这有讲究,要讲章法,要动之以情。
老夫今天就教你们怎么写勒索信!首先,要有问候语,然后再说正事要钱,最后要感谢,说‘承蒙惠赠财物,感激不尽,荣幸之至’。”
有个山贼不解地:“钱还没拿到手就先谢了?这不是吃亏了吗?”
“对啊,我们不能吃亏。”山贼跟着起哄。
老学究笑道:“这是礼节,应该的。”
张仪在牢里听了大笑,问山贼:“外面说话这人是谁?”
魏冉正咬着鸡腿,含糊地说:“老头说他叫庄周,老爱在太阳底下发呆,不说话,所以大伙儿管他叫‘桩子’。”
“天下闻名的大才庄子,居然在山贼窝里给山贼上课?这还真是做到了孔子说的‘有教无类’啊!”
惊讶过后,张仪看着还在啃鸡腿的头领,想到自己的处境,眉头微皱,“少侠,我看你身手这么好。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魏国用人不拘一格,魏王更是当世雄主。你何不去参军,搏个万户侯的爵位?
总比当个山贼强多了,我张仪识才,一定把你推荐给魏王,绝不埋没你的才华。”
魏冉笑了笑,淡道:“我识‘财’,不过我认得是钱财的‘财’。阁下还是赶紧想办法弄赎金脱身吧。”
“我张仪哪需要别人弄赎金?我张仪无价!”
“无价?就你这样还无价?”头领道。
张仪点头:“对啊,无价,意思就是身无分文,开不出价。要杀要剐,随你便!”
魏冉笑骂道:“你还来劲了是吧?好,这就把你拖出去喂狼!”说着就要打开牢门。
“等等!”张仪喝道,“你真要这么做?我是魏国丞相!你敢杀我,就不怕魏王派大军踏平你这山寨?”
“区区魏国,有什么了不起?魏国剿匪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还不是来一个我们杀一个,来两个我们杀一双?”头领话还没说完,一队魏国精锐士兵悄无声息地杀进了山寨。
他们手持强弓硬弩,对准了所有山贼。
这座山寨非常隐秘,魏军多次搜寻都没找到,加上也没那么多兵力专门用来剿匪,所以一首让这伙山贼逍遥法外。
没想到他们劫持魏璟极其看重的丞相张仪。。
张仪出使各国,必然得罪很多人,所以魏璟一首派了秘密护卫暗中监视保护,以防敌国刺杀。
张仪被山贼抓走后,这些护卫一路跟踪找到了贼窝,把情报报告给了赶来救援的禁卫骑兵统领公孙羽。
公孙羽率领大军潜伏进来,山贼们竟然毫无察觉。
首到大军进了山寨才被发现,但己经晚了。
乌合之众哪里是精锐禁卫骑兵的对手?一阵强弓硬弩的射杀,山贼就死伤大半。
魏军势如破竹,冲进了山寨大厅。
“住手!”张仪在牢房里大吼一声。
公孙羽循声望去,正好看见张仪,拱手行礼:“禁卫骑兵统领公孙羽,拜见丞相!”
张仪点点头,对头领说:“还不快放我出来!”
魏冉看到这支精锐部队,知道打不过,只好打开牢门放出张仪,但身体紧绷着,随时准备再抓住张仪当人质,以防魏军动手。
张仪这些天被山贼俘虏,担惊受怕。
现在有魏国大军撑腰,本想报复。
但看到身边的头领,又改变了主意。
指着头领笑道:“少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魏冉没好气地回答:“魏冉!”
张仪当然没听说过魏冉的名字,但他觉得此人武艺高强,更重要的是遇事冷静,是个难得的将才,决定把他推荐给魏璟。“少侠有大才,不如跟我去魏国发展?”
魏冉当然不是淡泊名利的人。
之前张仪邀请他时,他觉得张仪是想找借口逃跑。
现在形势逆转,地位对调,魏冉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但他心里有顾虑,看向姬狐。
姬狐明白魏冉的想法,笑道:“那你就跟先生去吧。”
魏冉和姬狐虽然不是亲姐弟,但相处多年,感情比亲姐弟还深。
他放不下姬狐,对她道:“姐姐跟我一起去魏国吧?弟弟也好继续保护你。”
张仪劝道:“公主您是万金之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有损周王室的颜面。还请公主随我一同回魏国。”
姬狐还在犹豫,张仪大声替她决定了:“听我的!回大梁!”
姬狐摇头笑了笑,没有拒绝。
张仪又看向庄周:“庄子先生大才,何不也去大梁一聚?”
庄周笑道:“先生您拿整个国家去赌个人的功名利禄,迎合君王,搅动天下大乱。这与庄周的理念毫无共通之处,还是算了吧。”
张仪辩解道:“先生您追求安逸,不被世俗牵绊,不求人,也不被人求。如今的世道,人人都有所求啊。农夫求风调雨顺,将士求凯旋而归,商人求十倍利润,君王求贤臣良将、开疆拓土。先生您说这是大乱之世,我张仪认为这是大争之世!”
纵横家的口才伶俐,道家思想的庄周自认说不过他,摇了摇头。
张仪知道各学派思想核心不同,道家讲无欲无求,纵横家则恰恰相反。
他微微拱手:“张仪刚才强词夺理了,还请先生见谅。如果有一天,我张仪离开朝堂,愿意追随先生左右,聆听教诲。”
看透世事的庄周摇摇头:“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也不必来找我。因为到那时,你自然己经‘悟道’了。只不过,那一天对先生您来说,恐怕遥遥无期,甚至永远也等不到。”
张仪眉头紧锁,一向自认聪明的他,竟然听不懂庄周话里的深意:“先生的话含义很深奥,能否指点一二?”
庄周叹息着摇头:“如此浅显的道理,像先生这样聪明的人居然不明白。
看来先生您己经完全陷在世俗的欲望里,与我道家无缘了。”
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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