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日本·雪女的路标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八十二章 日本·雪女的路标

 

青森县的冬夜里,十月末的山风卷着雪粒打在木牌上,"山神社"三个朱红大字早被冻成了青紫色。十六岁的源一裹紧了补丁摞补丁的蓑衣,背着半人高的柴捆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挪——今冬的雪比往年大,他得赶在天黑前把柴送到村头的老磨坊,换了米才能给卧病的娘抓药。

雪片突然密得像筛豆子。源一眯起眼,隐约看见前方雪地里立着个人影。白衣,长发,发梢沾着雪粒,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株被雪压弯的荻草。

"是雪女?"他想起老人们的话:青森的雪女专在暴雪里出现,穿素衣,不言语,若你跟着她走,能找到避雪的暖屋;若起了贪念,伸手碰她,就会被冻成冰柱,永远立在雪地里当路标。

源一攥紧了柴刀。可等他走近些,却见那女子转身时,袖口露出半截红绳——是山神社祭祀用的注连绳。他想起今早路过神社,巫女曾说今日有大雪,让村民莫要独自进山。

"姑娘......"他试探着开口,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女子没回头,只是抬手朝山坳里指了指。源一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半里外的雪坡上,果然有盏昏黄的灯笼在晃动,像颗浸在酒里的星子。

他咬咬牙,把柴刀别回腰间。跟着雪女走了约莫一刻钟,风势渐弱,一座原木搭的小屋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山神歇脚处",门缝里漏出的热气裹着松木香,熏得人眼眶发酸。

推开门,屋里烧着旺盛的炉火。土炕上坐着三个陌生人:穿粗布短打的猎人、挑着货郎担的老汉、抱着孩子的女人。他们见了源一,都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又一个被雪女带来的。"货郎老汉搓了搓冻红的手,"我是从十和田湖过来的,本来想着抄近路,结果遇上暴风雪......"

猎人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我更邪乎!我看见雪女时,她离我只有三步远。我琢磨着,这么俊的姑娘,雪地里肯定冷,就想把她拉进怀里焐焐......"他突然打了个寒颤,"结果刚碰到她的衣袖,我就觉得指尖像被刀割——等我醒过来,己经在雪地里站了半宿,脚指头全没了知觉。"

女人怀里的孩子突然哭起来。源一这才注意到,猎人的双脚裹着厚厚的兽皮,可脚踝处结着青紫色的冰碴,正"咔嗒咔嗒"往下掉碎冰。

"雪女是山神的慈悲。"不知谁轻声说。源一这才发现,小屋的梁上挂着块褪色的绘马,上面写着"山神镇雪,护我乡邻"。

后半夜雪停了。源一靠在炕头打盹,迷迷糊糊听见外屋有响动。他摸黑起来,透过纸窗的缝隙,看见雪女正站在院子里。月光落在她肩头,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立在雪地里的银柱。

"你救了我们。"源一推开门,声音里带着敬意。雪女转过脸,他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眉眼清瘦,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发间别着朵冻住的野菊,花瓣上还凝着未化的雪。

"他们是迷了路的人。"雪女的声音像雪落在松针上,"山神让我给他们指条明路。"

"那猎人呢?"源一问,"他起了邪念,怎么没被冻成冰柱?"

雪女低头理了理袖口的红绳:"他的贪念被雪风吹散了。真正起了杀心的人,早在第一步就走不进我的路标。"她抬手指向窗外,源一这才发现,雪地里有排浅浅的脚印,从各个方向汇聚到小屋前,又在门口分作七八条,通向不同的山径。

"这些脚印,都是我引过的旅人。"雪女说,"每到冬天,山神就会让我站在雪地里,给迷路的人指方向。那些心怀善意的人,脚印是暖的,能融雪;起了恶念的人,脚印是冷的,会结冰——可冰柱化了,还是会变成溪水,滋养山林。"

源一望着雪地里的脚印,突然想起娘常说的话:"青森的雪不是冷的,是山神在给大地盖被子。"此刻他终于懂了——雪女不是灾祸,是山神伸出的手,把迷途的人往暖处带。

天快亮时,源一向雪女道谢。她只是轻轻摇头,转身走进雪地里。源一望着她的背影,见她的白衣渐渐和雪色融为一体,只余下发间的野菊,在晨光里闪着淡金的光。

后来,源一成了村里最会认路的人。每到冬天,他都会给进山的商队指路:"看见雪地里站着白衣姑娘别害怕,跟着她走,保准能到暖屋。"老人们听了首点头:"那是山神的慈悲,咱们得记着。"

再后来,有人在小屋的梁上发现了块新绘的马。绘马上写着:"雪女的路标,是善意的归处。"

如今,青森的暴雪依旧。但每个迷路的人都知道,只要跟着那抹白衣走,就能找到热汤、暖炕,和一颗像雪一样干净的心。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aeahg-8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
书香门第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