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匈牙利·魔药木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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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匈牙利·魔药木勺

 

埃格尔城堡的山脚下,秋阳把市集染得金黄金黄。烤栗子的焦香混着苹果酒的甜,从木棚缝隙里钻出来,勾得人挪不动步。我蹲在老银匠的摊位前,看他修一只铜奶壶,眼角余光却被斜对面那个吉普赛老妇的木勺摊勾走了。

老妇的蓝头巾角沾着草屑,面前的木匣里摆着十几把木勺。普通勺子都是椴木刻的,勺柄雕着简单的花叶,可最里头那把却油光水滑——深栗色的木头上,盘着条吐信的小蛇,蛇眼嵌着两颗红玛瑙,在太阳下亮得扎眼。

"姑娘,看什么呢?"老银匠敲了敲我的额头,"那摊儿卖的是'爱情勺',沾不得的。"

我没听劝,蹭到老妇摊前。木匣边沿沾着些暗褐色痕迹,像没擦干净的血。"这勺子咋卖?"我伸手去摸那把蛇纹勺,指尖刚碰到木柄,老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像晒干的葡萄藤,凉得刺骨。

"小丫头片子,听奶奶一句劝。"她的眼睛是浑浊的灰蓝色,"这勺子柄上的蛇不是装饰,是活物变的。用它搅过热汤的人,会把魂儿烧在爱火里。"

"啥爱火?"我甩开她的手,"我就想给我家汉斯打个饭勺,他总说木勺比铁勺香。"

老妇的嘴撇了撇,像在笑又像在哭:"你家汉斯?上个月去了维也纳的马夫?"

我心里"咯噔"一下。汉斯是邻村的马夫,去年春天来我家帮工,走的时候我往他布包里塞了块绣着矢车菊的手帕。前儿听人说,他在维也纳跟个女裁缝好上了,连信都不回。

"你咋知道?"我声音发颤。

老妇从木匣里掏出那把蛇纹勺,递到我眼前:"这勺子是用黑刺李木刻的,刻的时候得念'爱火不灭,魂归一处'的咒语。用它舀过热汤的人,心里的爱就会烧得跟野火似的——管你是爱一个人,还是恨一个人,都要把对方烧进骨头里。"

"胡扯!"我把木勺抢过来,"我这就买下,明儿就给汉斯熬他最爱喝的接骨木汤。"

老妇的手指突然掐住我手腕,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你会后悔的!等你看见他的眼睛变成蛇眼,看你熬的汤里浮着血丝,你就知道啥叫'爱火'了!"

我甩开她的手,把铜子儿往木匣里一扔,抱着木勺往家跑。风掀起蓝头巾的一角,我瞥见老妇的脸——皱纹里全是泪,像被雨水泡皱的老树皮。

第二天清晨,我天没亮就起来熬汤。汉斯的铁碗还搁在灶台上,沾着他走时没擦净的燕麦渣。我把接骨木枝丢进沸水锅,抄起蛇纹勺搅了搅。木勺刚碰到汤,水面突然腾起团白雾,像有团火在锅底烧。

"阿妮娅......"

身后传来汉斯的声音。我转身,看见他站在门口,穿件簇新的黑皮夹克,领口别着朵红石竹——跟那个女裁缝围脖上的花一个颜色。

"你不是在维也纳?"我手里的勺子"当啷"掉在地上。

汉斯一步步走近,眼睛红得像刚杀的兔子:"我回来找你了。前儿夜里梦见你,说你熬的接骨木汤能把人魂儿勾回来......"他蹲下来捡勺子,手指刚碰到木柄,突然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这勺子......咋这么烫?"

我没理他,弯腰捡起勺子继续搅汤。汤面上浮起层血沫,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血沫变成了条小蛇,吐着红信子往汉斯脚边爬。

"阿妮娅!"汉斯尖叫着往后退,撞翻了条长凳,"你、你锅里煮的是蛇?"

"是你变了!"我抄起勺子砸向他,"你忘了你说过要娶我?你忘了我们在苹果树下......"

汉斯的脸扭曲起来,他突然抄起灶台上的铁锅,朝我砸过来。我偏头一躲,铁锅"哐当"撞在墙上,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他的眼睛完全红了,蛇纹从眼白爬进瞳孔,像两条活物在扭。

"你身上有蛇的味道!"他吼道,"那个老妇说的没错,这勺子......这勺子把我变成了怪物!"

我想跑,可汉斯扑过来,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划破我的胳膊。我疼得摔倒在地,看见他嘴里长出了蛇信子,正一滴一滴往下滴毒液。

"阿妮娅,救我......"他突然跪下来,蛇信子舔着我胳膊上的血,"我不想变成这样,我不想......"

我捡起地上的蛇纹勺,朝他心口捅过去。木勺碰到他衣服的瞬间,腾起团更大的白雾。汉斯的惨叫声刺穿了我的耳朵,等雾散了,他倒在地上,胸口有个焦黑的洞,周围爬满了小蛇。

老妇不知啥时候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把银匕首。她蹲下来,用匕首挑开汉斯衣领,露出锁骨处的蛇形烙印——跟我昨天在木勺上看到的蛇纹一模一样。

"这是黑刺李木的诅咒。"她叹了口气,"每根木勺都得用活人的血祭过,刻勺纹的时候,得把刻匠的手指割破,让血渗进木头里。你以为那蛇眼是红玛瑙?那是刻匠的眼珠子。"

我瘫在地上,看着汉斯的尸体慢慢变成堆黑灰,小蛇们"嘶嘶"叫着钻进砖缝。老妇捡起蛇纹勺,用蓝头巾包好,放进木匣。

"以后再看见这种勺子,绕着走。"她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你以为我为啥卖这勺子?我儿子也像你家汉斯似的,被蛇纹勺迷了心窍,最后......"她没说完,头巾被风吹得翻起来,露出后颈一道蛇形的伤疤,"记住,爱情要是烧起来,比最毒的蛇还厉害。"

那天夜里,我在汉斯的枕头下翻出封信。信纸角沾着红石竹的花瓣,写着:"阿妮娅,原谅我。维也纳的那个姑娘说,她能让我过上好日子。等我攒够钱,就回来接你......"

我把信烧在灶台上,看着纸灰打着旋儿飞上天。风里还飘着接骨木汤的甜香,可我再也没熬过汤。后来听说,埃格尔市集再没见过那个吉普赛老妇。有人说她去了深山,有人说她被蛇群吃了,只有我知道——她怀里的木匣里,还装着十几把蛇纹勺,每把都等着下一个为爱情发疯的人。

现在我每次经过市集,看见卖木勺的摊子,都要绕着走。要是有人问我:"那把蛇纹勺真的能带来爱情吗?"我就摸摸胳膊上的伤疤,说:"爱情这东西,就像蛇纹勺里的汤——看着甜,喝下去,能把人的魂儿烧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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