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日记本:控诉的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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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日记本:控诉的绝笔

 

冰冷的、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如同粗糙的砂纸,刮过林薇的脸颊。她靠在首升机舷窗边,目光穿透旋翼卷起的狂暴气流,死死盯着下方那座在夜色中越来越小的疗养院。警报的红光如同垂死巨兽的伤口,在建筑群中明灭闪烁。激烈的交火声被引擎的咆哮和呼啸的风声掩盖,只剩下断续的闪光在黑暗中撕扯,如同地狱入口的明灭。

怀中的苏晚晴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每一次痉挛都牵动着林薇紧绷的神经。女孩的身体冰冷,裹着厚厚的保温毯,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睁着,映着舷窗外无尽的黑暗,仿佛灵魂依旧被困在疗养院那被硝烟和怪物充斥的房间里。她喉咙里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如同坏掉的琴弦。

沈默坐在对面,脸色比苏晚晴好不了多少。他正用便携式医疗仪快速扫描着苏晚晴的生命体征,眉头紧锁。刚才浴室门被撕裂的瞬间,那只覆盖着角质层的利爪几乎触碰到苏晚晴的脖颈!是他用身体挡开了致命一击,高频粒子匕首在怪物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灼痕,代价是肩胛骨被巨大的力量撞击,传来阵阵钝痛。他强忍着,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苏晚晴的监测数据上。

“生命体征波动剧烈,肾上腺素水平异常飙升……创伤应激指数突破临界点……”沈默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必须立刻进行深度神经稳定介入!否则她的精神屏障会彻底崩溃!”他看向林薇,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苏晚晴的精神状态,就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彻底断裂。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她紧紧抱着苏晚晴,仿佛要将自己微弱的体温传递过去,试图温暖那冰冷的躯壳。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战术服内层口袋那硬质的凸起上——苏晚晴的日记本。这本在深海实验室被苏晚晴死死攥在手中、又在疗养院突围时被她贴身存放的日记本,仿佛成了连接女孩破碎灵魂的唯一纽带。

“去‘方舟’。”林薇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斩断了舱内的凝重,“陈锋提供的坐标。那里有最高规格的生物隔离医疗单元和神经修复设备。沈默,我需要你……稳住她!不惜一切代价!”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这是命令,更是恳求。

沈默重重点头,手指在医疗仪上快速操作,开始调整神经稳定剂的剂量和输注模式。他深知,这不仅仅是为了苏晚晴的生命,更是为了她灵魂深处那可能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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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并非漂浮于海上的巨轮,而是隐藏在某座废弃大型地下防核工事深处的秘密基地。厚重的合金闸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危险。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冰冷金属的气息。通道宽阔,穹顶高耸,惨白的灯光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这里是陈锋最后的底牌,一个只为应对创生集团失控而准备的、耗资巨大的末日堡垒。

苏晚晴被迅速送入核心医疗区。巨大的环形空间中央,是一个如同水晶棺椁般的全透明医疗维生舱。舱内光线柔和,充满了淡蓝色的、富含修复因子的营养雾。她被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无数纤细如发丝的纳米探针自动连接上她身体的各个关键节点,实时监控并调整着最细微的生理活动。强效的神经稳定剂通过静脉精准注入,温和的诱导睡眠气体开始弥漫。维生舱外,复杂的全息投影环绕,跳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心跳、脑波、激素水平、神经递质图谱……

沈默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站在维生舱外的控制台前。他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深潭般的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疯狂刷新的数据。他不再是那个冷静的观察者,而是化身成与死神抢夺灵魂的工程师,在苏晚晴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构筑起一道又一道临时的数据堤坝,强行稳定着她混乱不堪的神经风暴。

林薇站在稍远处,隔着透明的舱壁,看着苏晚晴在淡蓝雾气中沉睡的脸。在强效药剂的作用下,女孩脸上极致的恐惧似乎被抚平了一些,但眉头依旧紧锁,仿佛在沉睡中仍被噩梦纠缠。她紧握的双手,即使在药物作用下,指关节依然泛着用力过度的苍白。

时间在冰冷的“方舟”基地里无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永恒般漫长。林薇的目光,最终无法离开自己胸前战术服内层口袋。那本日记本硬质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灼烫着她的皮肤。晚晴在深海地狱里死死攥着它,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依旧试图书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那上面不属于她的暗褐色血迹,又指向谁?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走到维生舱旁一个安静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一块易碎的稀世珍宝,将那本深蓝色硬皮封面的日记本,从贴身的战术服内层口袋里取了出来。

日记本比她想象的更沉重。封面是深沉的蓝色硬皮,边缘磨损得厉害,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的和挣扎。封面上沾满了污渍——干涸的泥点、水痕、甚至还有几处深褐色的、早己干涸凝固的斑点,如同凝固的泪痕或……血泪。其中一处最大的深褐色污渍,边缘呈喷溅状,颜色最深,几乎浸透了封面的硬纸板,带着一种无声的惨烈。林薇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处污迹,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指尖首抵心脏。

她屏住呼吸,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翻开了硬质的封面。

扉页上,是苏晚晴熟悉的、娟秀中带着一丝洒脱的字迹,用深蓝色的墨水写着:

“给未来的我,或者……能看见这些文字的你。请记住,无论世界如何黑暗,真相,永远值得追寻。—— 苏晚晴”

日期,赫然是……半年前。那时,她刚刚成为顾承宇“最耀眼的女伴”,事业如日中天,笑容明媚如春光。谁能想到,这明媚的开场,通往的竟是如此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薇一页页翻下去。前面的日记,字里行间还跳动着那个明媚少女的影子——对艺术创作的灵感迸发,对城市灯火的小小感慨,对顾承宇偶尔流露的、带着一丝仰慕和不安的复杂情愫……文字如同阳光下的溪流,清澈,带着微光。

然而,转折来得猝不及防,如同晴空霹雳。

日期:三个月前。

字迹开始变得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对劲。顾承宇看我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欣赏,更像……审视一件物品。他带我去的地方……那些所谓的‘高端健康中心’……检查项目越来越奇怪。抽血……骨髓穿刺……还有那些冰冷的仪器扫描我的大脑……他说是为了我的‘特殊体质’,为了预防家族遗传病……但我看到了他电脑屏幕一角……一个被加密的文件名……‘LX系列基因稳定性评估’……LX?什么意思?我……有点害怕。”

日期:两个月前。

字迹更加潦草,墨水甚至洇开了几处,仿佛书写时手在剧烈颤抖。

“噩梦!昨晚又做噩梦了!还是那个白色的房间!无影灯!冰冷的手!戴着蓝色橡胶手套的手!拿着长长的针……刺进我的脊椎……好痛!醒来一身冷汗!顾承宇说是压力太大……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戴手套的人……他的背影……那么像……沈默?!不……不可能……沈默他……他明明己经离开创生了……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沈默!林薇的心猛地一沉!苏晚晴在那个时候就产生了幻觉?还是……她真的看到了什么?!)

日期:一个半月前。

字迹变得凌乱、破碎,充满了压抑的恐惧和绝望。

“囚笼!我明白了!我就是一个囚徒!一个被精心打扮、放在聚光灯下展示的囚徒!他切断了我和外界的所有联系!经纪人、助理、朋友……都被他用各种理由调走或警告!我的通讯被监控!我的公寓……像个华丽的笼子!今天……他又带我去‘检查’了……那个地方……在地下……很深很深……我看到了……那些玻璃罐子……里面……那些……东西……是人吗?还是……怪物?!他在制造什么?!他想对我做什么?!我想逃……可是……逃不掉……”

日期:一个月前。

这一页的纸面布满了皱褶和水痕,字迹扭曲变形,如同用尽全身力气刻下,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怨毒!

“真相!我终于知道了!魔鬼!顾承宇!他是彻头彻尾的魔鬼!‘凤凰计划’!他根本不是要治什么病!他是要把我变成……变成他培育怪物的母体!基因编辑!他在我的身体里……植入了东西!一把锁!一把用别人的基因做成的锁!为了控制我!为了让我……成为他那些恶心实验的温床!我听到了……他们在争论……关于‘钥匙’……关于‘LX-7’的激活……关于一个……女人……一个被称作‘最初的母体’的女人……她好像死了……死得很惨……顾承宇说……那是必要的代价……为了‘钥匙’的稳定遗传……”

(最初的母体?!钥匙的遗传?!林薇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她猛地抬头看向维生舱中的苏晚晴,又看向远处仍在与数据搏斗的沈默,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脏!)

字迹在巨大的情绪冲击下变得几乎无法辨认:

“我恨!我恨他!恨这个地狱!我诅咒他!诅咒他永世不得超生!他们今天……又取走了我的……(大片的墨水污渍,仿佛泪水滴落)……好痛……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沈默……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这一切有关?!那个戴手套的背影……那个‘LX’……为什么挥之不去?!谁来救救我……”

日期:三周前。

字迹虚弱到了极点,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中断。纸页上,出现了零星暗红色的、早己干涸的斑点——血迹!

“机会……只有一次……陈锋……那个安保主管……他看我的眼神……有怜悯……有挣扎……我赌了……趁他们给我注射镇静剂前……我把这个……塞给了他……求他……如果可能……把它带出去……带给我最信任的人……林薇……”

(陈锋!原来是他!林薇终于明白了日记本如何流出!)

接下来的字迹,几乎是用生命最后的气力在刻划,歪歪扭扭,充满了濒死的绝望:

“林薇姐……如果你能看到这里……请相信我……顾承宇是魔鬼……‘凤凰计划’是地狱……他们在用活人做实验……制造怪物……基因编辑……钥匙……LX-7……和沈默……有关……一定要小心……小心沈默……我……我不行了……好冷……好黑……他们要来了……又要把我放进那个……冰冷的罐子里了……”

最后的几个字,几乎被大片的、暗红色的血迹彻底覆盖!那血迹喷溅状地晕开,触目惊心!在血迹的边缘,是几个用尽最后力气、颤抖着写下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字:

“救……救……钥……匙……的……孩……”

最后一个“子”字,只写了一半的笔画,便被彻底淹没在浓稠的暗红之中。

绝笔!

日记至此,戛然而止!如同生命被强行掐断的休止符!

林薇捧着日记本的手,冰冷得如同浸泡在寒冰中,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纸张上那大片暗红的血迹,如同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眼睛,灼烧着她的灵魂!苏晚晴最后那断断续续、充满恐惧和疑惑的控诉,在她脑海中疯狂回响:

“沈默……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这一切有关?!”

“钥匙……LX-7……和沈默……有关……”

“救……救……钥……匙……的……孩……”

钥匙的孩子?!

一个冰冷刺骨、足以颠覆一切的猜测,如同破开冰层的巨锥,狠狠凿入林薇的脑海!结合日记中提到的“最初的母体”、“钥匙的稳定遗传”……那个被顾承宇视为“必要代价”而惨死的女人……

林薇猛地抬起头!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穿透透明的维生舱壁,越过那些闪烁的数据流,死死钉在了沈默的背影上!

他正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控制台,试图稳定苏晚晴濒临崩溃的神经。他的侧脸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显得异常专注而冷静。那份专注,曾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但此刻,苏晚晴日记中那濒死的控诉、那被血迹淹没的“钥匙的孩子”、那“最初的母体”的惨死、还有沈默自身基因与“LX-7”密钥那99.8%的同源性……所有线索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成一个令人窒息的结论!

沈默……他不仅仅是“凤凰计划”的技术架构师,不仅仅是被当作基因蓝本的“实验品”……

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被顾承宇用“最初的母体”(他的母亲?)的生命为代价,强行制造并“稳定遗传”下来的……那把活的“钥匙”本身!是开启苏晚晴身上基因锁的、最核心的“工具”!是顾承宇控制“母体”的终极手段!

这个猜测带来的寒意,比深海的冰水更刺骨!比顾承宇的枪口更致命!

就在这时——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维生舱中炸响!穿透了冰冷的空气,狠狠刺入林薇和沈默的耳膜!

维生舱内,原本在药物作用下陷入沉睡的苏晚晴,身体如同遭受了最恐怖的电击,猛地向上弓起!她瘦弱的西肢疯狂地抽搐、痉挛!束缚带被绷紧到极限,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她双眼圆睁,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纯粹的、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极致恐惧!

她的喉咙里爆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嘶吼,仿佛在对抗着某种侵入灵魂的恐怖存在:

“不——!不要过来!滚开!滚开啊!”

“钥匙……钥匙在烧!好烫!它在烧我的脑子!”

“妈妈……妈妈救我……好痛……骨头……骨头要被抽走了……”

“沈默……沈默……是你?!为什么是你?!不要!不要戴那个手套!求求你……不要……”

她的嘶吼混乱而绝望,充满了令人心碎的呓语和指向性极强的控诉!尤其当她的目光,在极致的恐惧和幻觉中,无意识地、死死地锁定在维生舱外沈默的身上时,那一声声带着血泪的“沈默……是你?!为什么是你?!不要戴那个手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沈默强行维持的冷静!

沈默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击中!他放在控制台上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看着维生舱内苏晚晴那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听着她指向自己、充满绝望的呓语,苏晚晴日记中那些关于“戴手套的背影”、“钥匙与沈默有关”的控诉文字,如同最清晰的画面,瞬间冲垮了他逻辑的堤坝!

“不……”沈默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深潭般的瞳孔深处,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近乎崩溃的动摇和痛苦!他构建的关于自身是“被动实验品”的认知,在苏晚晴濒死的幻觉指控和日记的血泪控诉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维生舱的警报被苏晚晴剧烈的生理反应触发,发出尖锐刺耳的蜂鸣!屏幕上,代表神经活动的图谱瞬间变成一片狂暴的、代表精神彻底崩溃的猩红乱流!

“晚晴!”林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猛地扑到维生舱边!她看着女孩在幻觉中痛苦挣扎、对着沈默发出绝望控诉的模样,心如刀绞!苏晚晴最后那句未写完的“救……救……钥匙……的……孩……”,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轰鸣!

她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僵立当场的沈默,声音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无法言说的痛楚而撕裂:

“沈默!她喊的是你!日记里写的也是你!LX-7的钥匙……那个‘钥匙的孩子’……那个‘最初的母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到底是谁?!”

冰冷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死寂的医疗舱内!维生舱的警报还在凄厉地嘶鸣,苏晚晴在幻觉中的挣扎和呓语如同背景的哀乐。林薇手中那本沾染着新旧血迹的日记本,如同最沉重的证物,摊开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控诉着一段被鲜血浸透的、关于“钥匙”与“孩子”的黑暗真相。

沈默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他避开了林薇那如同利刃般的目光,视线落在了维生舱中苏晚晴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上,最终,落在了她身边控制台屏幕上,那一片代表精神彻底崩溃的、刺目的猩红乱流。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苍白。那双曾经如同精密仪器般冷静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一种被冰冷真相彻底贯穿后的、近乎死寂的茫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了一声极其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般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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