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日记本:囚室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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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日记本:囚室的回音

 

意识,是在一阵尖锐、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和沉钝的头痛中,艰难地浮出水面的。

苏晚晴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模糊的、一片死寂的纯白。白色的天花板,白得刺眼,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几盏嵌在顶部的、散发着恒定冷光的LED灯板。光线均匀,却毫无温度。她想转头,脖颈传来一阵僵硬的酸痛,仿佛被无形的枷锁固定了太久。

这里是哪里?

记忆如同碎裂的镜片,带着锋利的边缘刺痛神经。最后清晰的画面,是顾承宇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他端着那杯温热的牛奶,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她熟悉的、足以溺毙人的温柔。“晴晴,喝了吧,安神助眠,你最近太累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如同过去无数个夜晚。她怎么会怀疑?那是她深爱了多年、交付了全部信任的丈夫啊!

牛奶的味道…似乎比平时更甜腻一点?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杏仁的苦涩尾调?她当时只以为是换了新牌子,或者自己味觉出了问题…

然后呢?黑暗。无边无际的、如同墨汁般浓稠的黑暗。没有梦,没有知觉,只有彻底的沉沦。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西肢百骸。她猛地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软得如同被抽去了筋骨,酸软无力。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她躺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铺着同样毫无生气的白色床单。房间很小,大约只有几平米。除了这张床,只有一个同样白色的、固定在墙上的小桌板,以及角落里一个一体式的、小小的白色洗手盆和马桶。墙壁、地板、天花板,所有的一切都是那种毫无温度的、光滑的白色复合材料,冰冷,坚硬,反射着顶灯的光,更添寒意。

没有窗户。唯一与外界相连的,是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观察窗的金属门。门是暗银色的,浑然一体,只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个窄窄的、用于递送物品的推拉槽。

这里不是家。不是医院。甚至不像任何她认知中的地方。这是一个…囚笼!

“承宇?顾承宇!你在哪?放我出去!别开玩笑了!”她用尽力气呼喊,声音在光滑的墙壁间碰撞、回荡,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显得异常虚弱和徒劳。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以及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

没有回应。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个冰冷的白色盒子,和她这个被遗忘的囚徒。

恐慌如同藤蔓,瞬间缠绕收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挣扎着滚下床,双腿一软,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刺骨的凉意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是的,她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粗糙的白色病号服)钻入骨髓。她爬到门边,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那扇冰冷厚重的金属门。

“开门!放我出去!你们是谁?!顾承宇!你回答我!”手掌拍得生疼,指关节很快泛红,声音因为嘶喊而变得沙哑尖锐。金属门纹丝不动,如同沉默的巨兽,吞噬掉她所有的呼号和愤怒。

精疲力竭。她靠着冰冷的门滑坐下来,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金属,粗重地喘息。绝望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白色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承宇…那个对她呵护备至、视若珍宝的丈夫,怎么会把她关在这种地方?难道…难道那些可怕的猜测…都是真的?

她猛地想起书房里那个被巧妙伪装成艺术品的针孔摄像头,想起他手机屏幕上那个一闪而过的、让她遍体生寒的加密文件夹——“Phoenix”,想起他在记者镜头前那完美无缺、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的哀恸表情…恐惧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在绝对的寂静和对时间流逝的茫然中,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漫长。终于,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机械运转声从墙壁某处传来。

苏晚晴警惕地抬起头,循声望去。声音来自床铺上方靠近天花板的一个角落。那里,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黑色半球体,正悄无声息地从光滑的白色墙壁中旋转着探出!它的镜面反射着顶灯的光,如同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球,正居高临下地、冷漠地俯视着她!

摄像头!她被全方位监控着!

一股巨大的羞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残存的理智。“滚开!别看我!”她抓起手边唯一能触及的东西——一个轻飘飘的塑料水杯(不知何时放在小桌板上的),用尽全力朝那个摄像头砸去!

“啪嗒!”水杯撞在墙壁上,弹开,无力地落在地板上。摄像头纹丝不动,那冰冷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定着她,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徒劳。

就在这时,门下方那个窄窄的推拉槽“嗤”地一声轻响,向内滑开了。一个托盘被无声地推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份用锡箔纸包裹的、看不出内容的食物,一瓶水,还有…一本崭新的、硬壳封面的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

笔记本?

苏晚晴愣住了。食物和水可以理解,给她笔记本和笔是什么意思?让她写日记?在囚禁中写日记?这是顾承宇的…新游戏?一种更残忍的精神折磨?

她警惕地没有去碰托盘。那个摄像头依旧冷酷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抱着膝盖,蜷缩在门边冰冷的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警惕地观察着。时间再次在死寂中流淌。饥饿感开始搅动她的胃,干渴让喉咙如同火烧。最终,生理的需求压倒了恐惧和倔强。她慢慢地爬过去,拿起那瓶水,拧开,小口小口地喝着。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她又撕开锡箔纸,里面是两块寡淡无味的面包和一点糊状的、尝不出味道的蔬菜泥。她机械地吞咽着,味同嚼蜡。

吃完东西,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崭新的笔记本上。深蓝色的硬壳封面,没有任何花纹,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旁边那支普通的黑色圆珠笔,静静地躺着,如同一个沉默的诱饵。

为什么要给她这个?

是顾承宇想看她崩溃的过程?记录她的恐惧?还是…一种扭曲的“关心”,让她有个宣泄的出口?无论哪种,都让她感到恶心和愤怒。

她盯着那本笔记本,眼神复杂。愤怒、抗拒、绝望…最终,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抓住点什么证明自己存在的冲动涌了上来。她需要倾诉!需要把这一切记录下来!哪怕是在这冰冷的监控之下!她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对抗这无边寂静和恐惧的武器!

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本笔记本和笔。封面冰凉坚硬,棱角硌着掌心。她翻开第一页,纯白的纸张散发着淡淡的、工业化的纸浆气味。她握着笔,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墨水的气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

从哪里开始?从哪一天开始?她甚至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星期几。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笔尖终于落下,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

5月20日(?)囚室的第一天(也许是第二天?)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打不开的门和一只冰冷的眼睛(摄像头)盯着我。

头痛欲裂,像被重锤反复敲打过。嘴里还残留着一种奇怪的甜腻又苦涩的味道…是那杯牛奶!顾承宇!是他!他给我的那杯牛奶有问题!

为什么?顾承宇!为什么?!我是你的妻子啊!我们相爱了那么多年!你那些温柔体贴都是假的吗?那些誓言呢?那些承诺呢?

这地方像个无菌的棺材。白色的墙,白色的地板,白色的灯…白得让我想吐。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恐惧像冰水,一首淹没到我的头顶。我不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我感觉自己像个等待解剖的标本…

我恨他!我恨这个虚伪的恶魔!他用最完美的假面骗了我那么久!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苏雅…你在找我吗?爸爸…妈妈…我好害怕…

字迹一开始还带着愤怒的用力,笔画粗重,甚至划破了纸页。写到后面,恐惧和无助占了上风,字迹变得凌乱、颤抖,语句也开始破碎。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纸面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像绝望化开的墨团。

她用力咬着下唇,试图阻止呜咽声溢出喉咙。不能哭出声!不能让那个监控背后的魔鬼看到她崩溃的样子!她死死攥着笔,指节发白,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写!继续写!把所有的恐惧、愤怒、疑问都倾泻在这纸上!

那个摄像头…像魔鬼的眼睛!我砸了它,没用。它在嘲笑我。

他给我食物和水,还有这本日记…什么意思?是仁慈还是更深的折磨?让我清醒地记录自己是怎么被摧毁的吗?

我想起书房里那个摄像头…他一首在监视我!像观察笼子里的金丝雀!他手机里那个‘Phoenix’文件夹…到底是什么?和我有关吗?

护城河…那个被当成我的女人…是谁?她死了吗?也是他干的吗?

顾承宇…你到底是谁?你娶我…爱我…都是为了什么?我身上有什么是你需要的?我的身份?苏家的背景?还是…我的身体本身?

我不敢想下去…每一个念头都让我毛骨悚然!

时间在这里是凝固的。没有白天黑夜。只有这盏永不熄灭的灯,和永恒的寂静。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不,不是寂静…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苏晚晴猛地停笔,侧耳倾听。

不是幻觉。在绝对的寂静之下,一种极其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像是某种庞大机器运转时产生的低频震动,正通过冰冷的地板和墙壁,隐隐约约地传递过来。嗡…嗡…嗡…稳定,单调,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压迫感。这声音,在她情绪激烈时被忽略了,此刻安静下来,才清晰地浮现。

这声音…是什么?大型发电机?水泵?还是…某种实验室的设备?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想起顾承宇的创生集团,那些尖端生物科技的报道…难道这里…是他的某个秘密实验室?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她低头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那些充满愤怒和恐惧的文字,它们暴露在冰冷的监控之下,显得如此脆弱和可笑。那个“魔鬼的眼睛”,此刻是否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绝望控诉?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猛地合上日记本,像扔掉一块烫手的烙铁,将它远远地推到小桌板的角落,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冰冷的窥视。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无声的泪水浸湿了粗糙的病号服袖口。

时间在绝望和低频嗡鸣声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推拉槽再次“嗤”地滑开。新的托盘被推了进来。一模一样的食物和水。但这一次,托盘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塑料密封的药盒,里面放着几粒不同颜色、形状的药片。旁边还有一张打印的纸条,上面是冰冷、毫无感情的命令式口吻:

按时服药。配合治疗。

保持记录。

——管理者

“管理者”…不是顾承宇。是他手下的爪牙?还是某个冰冷的程序代号?

苏晚晴看着那些药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治疗?什么治疗?他们想对她做什么?她看着那冰冷的命令,看着那本被推开的日记本。保持记录?他们不仅囚禁她的身体,还要监控她的思想?让她像一个实验品一样,记录自己的崩溃过程?

不!绝不!

愤怒再次压倒了恐惧。她抓起那盒药片,想狠狠砸向那个摄像头!但手举到半空,又停住了。砸过去又能怎样?除了暴露自己的愤怒和无助,还能改变什么?那个冰冷的“眼球”依旧会无情地注视着她。

她颓然放下手,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本日记本。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们想看她的恐惧和崩溃?想看她在绝望中挣扎?好!她就写给他们看!但她写的,未必是他们想看到的!这本日记,是她唯一的武器!她要在这里面藏下线索!藏下她的抗争!藏下她对这个囚笼、对顾承宇滔天罪行的控诉!哪怕被监控,她也要在字里行间,埋下求救的信号!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那本冰冷的笔记本和笔。这一次,她没有再宣泄情绪。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个真正的记录者,开始“配合”。

5月28日(?)

按时服用了药物(白色圆形1粒,蓝色胶囊2粒)。药物作用未知,暂无明显不适感(除了持续的轻微头痛)。

食物:面包两块,蔬菜泥一份,水一瓶。

身体状况:虚弱,乏力,关节酸痛(可能是药物或长期卧床导致)。

环境:恒定温度(体感约22℃),恒定光照(来源:顶部LED灯板,无自然光)。环境噪音:持续低频嗡鸣,强度稳定(来源未知)。

心理状态:恐惧、困惑、愤怒。渴望获释。

(管理者要求保持记录,此为本日情况报告。)

她的笔迹变得工整、克制,如同书写一份冰冷的实验报告。她详细记录着枯燥的日常、身体的反应、环境的参数。她甚至提到了那低频的嗡鸣。她在“恐惧、困惑、愤怒”后面,平静地写下了“渴望获释”。她在最后,刻意标注了“(管理者要求保持记录,此为本日情况报告。)”,用一种近乎顺从的口吻。

然而,在这份看似配合的“报告”之下,她的心在无声地呐喊。她记录嗡鸣,是在标记这个地点的特征。她记录身体状况,是在为可能的未来留下证据。她写下“渴望获释”,是留下最首白的求救信号!她在用最冷静的方式,在这被监控的纸页上,进行着最激烈的反抗!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笔,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那个摄像头依旧在角落里,沉默地注视着。但这一次,苏晚晴的心中,不再只有绝望的寒冰。一丝微弱的、名为“反抗”的火苗,正在那厚厚的、看似顺从的日记本纸页下,悄然点燃。

囚室的回音,不再仅仅是恐惧的呜咽。它开始夹杂着一种无声的、用密码书写的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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