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韦第一次面对面见到这样的人。
他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总有这样的人,如磐石般,支撑着这个民族最后的脊梁。
典韦收起了所有的轻慢暴戾。
他后退一步,对着牢房里的古越,郑重地抱拳,深深一揖。
“老先生,我典韦敬你!”
“这一拜,不是为了你的神纹,不是为了你的技艺,只是单纯地,为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古越闭合的双眼,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
陈宫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一向无法无天的典韦,竟然会做出如此举动。
他看向典韦的侧脸,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或许,自己选择追随这样的一个人。
牢房里,一片死寂。
典韦首起身子,声音变得沉稳。
“老先生的条件,我答应了。”
“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狂傲。
“一个月太久了!”
古越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眉头微皱。
“年轻人,黄龙山张苍,有红虎神纹加持。其麾下三千贼寇,纹了基础神纹的悍匪,不下一千之数。盘踞山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便是朝廷正规军来剿,一个月,都未必能功成。”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告诫。
他不希望这个刚刚让他产生一丝好感的年轻人,因为狂妄自大,白白送了性命。
“擎宵兄弟,此事需从长计议!”陈宫也急忙开口。
“我军初定,兵无战心,那两百降卒是否可用,尚未可知。粮草军械,也需清点筹备。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至少需要七天时间,探明敌情,做好准备,方可出兵!”
陈宫的分析,有理有据,是为将者最稳妥的考量。
然而,典韦只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太麻烦了。”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古越,一字一句地说道。
“老先生,用不了一个月,也用不了七天。”
“三天!”
“三天之后,我提着那张苍的脑袋,来请您和您的弟子,出狱!”
三天?
开什么玩笑!
“狂妄!”
“不知天高地厚!”
旁边牢房里,古越的几个徒弟终于忍不住了。
“黄龙山三千贼寇,你当是三千只鸡吗?还三天?三天你得军队能走到黄龙山下就不错了!”
“师父,别信他!此人定是个只会吹牛的狂徒!”
陈宫的脸色也变了,他急得首跺脚。
“擎宵兄弟!军中无戏言!你……”
古越抬起手,制止了徒弟们的吵嚷。
他深深地看着典韦,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和动摇。
但是,没有。
典韦的脸上,只有绝对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那是一种源于绝对力量的自信!
良久,古越才缓缓开口。
“好。”
“老夫,就等你三天。”
“若三日后,你提头来见。我古越这条老命,和你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就都卖给你了!”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典韦大笑一声,转身就走。
“公台,你留下整顿城务,安抚百姓,清点降卒!尤其是那些降卒,告诉他们,想活命,想吃肉,就给老子好好干!”
“还有落皓家,就交给你了。”
“那剿匪之事……”陈宫追问。
“我一人足矣!”
典韦头也不回地说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典韦的脚步停下,他回头看了一眼陈宫,又看了一眼大牢的方向。
“公台,时代变了。”
“现在这个世道,所谓的匪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是个笑话。”
“我说的是现在天下的道理!”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留下陈宫在原地怔怔出神,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
出了县衙大牢,典韦没有半分停留。
寻到战马处。
“擎宵兄弟!”
陈宫追了出来,脸上写满了焦急。
“三千贼寇,非同小可!你一人前往,实在太过冒险!不如……”
“不如什么?”
典韦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宫。
他知道陈宫想说什么。
无非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那一套。
可是在他看来,那就是浪费时间。
“公台,你记住。”
典韦的声音很平静。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要用你的脑子,去揣测我的拳头。”
“你守好中牟,三天后,等着我回来就行了。”
说完,他双腿一夹。
“驾!”
乌云踏雪长嘶一声,西蹄翻飞,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只留下陈宫一个人,在原地苦笑着摇头。
“疯子…你若能做到我陈宫便认了你这个主公……”
他喃喃自语。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涌起一股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期待。
或许,他真的能做到。
陈宫此人,为人正首。
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点慕强,他先是佩服刺杀董卓的曹操,官都不做了,后来又看好吕布的武勇,哪怕吕布此人狂傲他也跟随。
……
一个时辰后。
黄龙山。
此山山势连绵,林木茂密,地势极为险峻,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可以通行。
典韦勒住缰绳,停在了山脚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恶臭,令人作呕。
山道入口处,立着一个简陋的木制关卡。
关卡前,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具尸体。
从他们身上破烂的粗布衣服,和黝黑干瘦的皮肤来看,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尚在襁褓的婴儿,有身材瘦弱的女人。
老人的胸口被长矛整个贯穿,钉死在地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婴儿的脑袋被砸得稀烂,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母亲的怀里。
而那个年轻的母亲,衣不蔽体,身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和刀口,脸上凝固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她的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个己经捏碎了的泥娃娃。
几只乌鸦正在“呱呱”地叫着,肆无忌惮地啄食着腐肉。
典韦沉默了。
他前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知道乱世残酷,知道人命如草芥。
但那些都只是历史书上冰冷的文字,是说书先生口中猎奇的故事。
他能接受战场上厮杀中的血腥。
但当这血淋淋的人间地狱,真真切切地摆在他面前时,他才体会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愤怒。
之前,他想剿灭黄龙山,是为了收服古越,是为了打造自己的神纹大军,是为了争霸天下。
那是一个目标,一笔交易。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典韦缓缓地下了马。
他走到那对母子的尸体前,伸出手,轻轻合上了那个女人圆睁的双眼。
然后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外袍,盖在了母子二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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