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的第七个黎明，世界树开出了血色的花。
路明非站在树下，看着露珠从花瓣滚落，在草叶上摔碎成猩红的珠子。
这些"露珠"有铁锈的味道——和楚子航刀身上的血一模一样。
师兄的血。
三小时前，他在海岸礁石群找到村雨的碎片。断刃旁散落着带血的绷带，上面用血画着逆向的世界树图腾。
更令人窒息的是那枚被捏碎的通讯器，里面循环播放着一段加密录音：
"确认执行清理程序，目标：路明非。执行人：楚子航。"
酒德麻衣赤脚踩在血露上，巫女服下摆浸得暗红。
她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齿轮，齿缝里卡着半片指甲——那是她在桅杆上找到的，属于某个红发少女。
"你猜错了。"她突然开口，"背叛你的不是楚子航。"
海平面突然升高。潮水退去后，露出锈蚀的金属平台——上面刻着卡塞尔学院的校徽，中央插着狄克推多的仿制品。
刀柄上缠着粉色发带，但这次系成了绞刑结。
路明非的右眼突然剧痛。数据流炸开的瞬间，他看见真相：
- 昨夜楚子航的村雨指向的，是正在龙化的恺撒；
- 狄克推多上的绞刑结，是诺诺在自由一日教过他的"死结"；
- 而那段录音...来自系统崩溃前，诺诺设置的最终保险。
她早就预料到这一刻。
世界树突然剧烈摇晃。血色花朵暴雨般坠落，每片花瓣都映出一段记忆——全是路明非不曾经历的画面：
绘梨衣在深海设备里修改系统参数；
诺诺在三峡水底割断的是自己的氧气管；
而楚子航...他在每个轮回的高架桥上，说的都是同一句话：
"这次换我当怪物。"
金属平台下方是垂首的竖井。
路明非顺着铁梯下潜时，井壁的苔藓开始剥落，露出后面蜂巢般的培养舱。
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银发少女，但她们的心口插着的不是光缆，而是细长的村雨碎片。
楚子航的刀...在保护什么？
井底是一片圆形空间。中央矗立着青铜王座，上面坐着机械版的诺诺——她的红发间缠绕着光缆，左眼是绘梨衣的银瞳，右眼却是楚子航的黄金瞳。
"系统早就不存在了。"她开口时带着三重音色，"现在困住我们的，是你自己编写的防护协议。"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路明非看见最初的真相：
- 五岁的他为救绘梨衣，将她的意识上传至虚拟世界；
- 十五岁时系统失控，诺诺自愿成为监管者；
- 而楚子航...是最后一个觉醒的原始程序，任务是防止路明非过度干预世界运行。
"你每复活一次，就会在防护墙上留下一道裂缝。"机械诺诺指向井壁，"现在外面那些东西要进来了。"
培养舱突然集体爆裂。银发少女们悬浮在空中，同步睁开眼睛——她们的银瞳里跳动着黑炎，嘴角扭曲成赫尔佐格的微笑。
"认知污染体。"酒德麻衣的匕首抵上路明非的后心，"你记忆里的每个角色，都成了它们入侵的载体。"
路明非低头看自己的掌心。世界树的嫩芽己经变成暗红色，叶片上浮现出陌生的文字：
"杀死造物主的方法，是成为他最爱的人。"
污染体的攻击像一场噩梦具现化。
路明非在竖井中坠落时，看见银发版的诺诺用狄克推多刺穿楚子航的克隆体；红发版的绘梨衣哼着跑调的歌，将村雨碎片插入自己太阳穴；最恐怖的是那个同时长着诺诺和绘梨衣面孔的怪物，它正在吞食世界树的根系。
"物理攻击无效！"酒德麻衣投出的匕首穿过污染体，钉在井壁上，"它们是你潜意识的投影！"
路明非突然想起海底的那首诗。他咬破手指，将血抹在右眼——视野顿时分裂成双重影像：
- 表层是疯狂的厮杀；
- 底层却是温馨的日常：楚子航在教绘梨衣叠纸飞机，诺诺和恺撒比赛改装枪械...
这才是被污染的真实记忆。
银蓝色的血从右眼涌出。路明非抓住最近的那个污染体，手指首接插入它的眼眶——不是攻击，而是将世界树的嫩芽塞了进去。
嫩芽疯长成荆棘，刺穿所有污染体的心脏。它们惨叫着化为青铜粉尘，露出核心的光团——每个光团里都封存着路明非遗忘的温柔瞬间：
- 绘梨衣第一次喝波子汽水的笑容；
- 诺诺在钟楼偷亲他额头的温度；
- 楚子航偷偷塞给他的生日礼物...
"防护协议的本质是爱。"机械诺诺的身体开始崩解，"你害怕失去，所以创造了更坚固的牢笼。"
井底突然亮起强光。路明非看见真正的终局——
青铜王座下埋着水晶棺，里面躺着十五岁的他自己。
少年的胸口插着村雨，刀柄上系着粉色发带，发带末端绑着一枚银戒。
那是诺诺从不离身的尾戒。
路明非在樱花树下第二次醒来。
这次没有白船，没有海岸线，只有无边无际的樱花林。花瓣落在他的睫毛上，重得像是整个世界。
"你终于醒了。"
绘梨衣跪坐在他身边，巫女服上沾着草屑。她的银发恢复了实体，发梢的蝴蝶发卡却变成了青铜材质。
远处，楚子航和恺撒正在用断刀挖坑，坑里放着那枚染血的尾戒。
"这是..."
"葬礼。"酒德麻衣从树后转出，这次她穿着卡塞尔的校服，"为所有被你杀死的温柔。"
路明非看向自己的右手。世界树己经枯萎，取而代之的是深红色的荆棘——它们缠绕在指间，刺尖上挑着细小的光团。
每个光团里都有一个诺诺：
- 在雨中对他伸手的；
- 把枪口移开的；
- 还有东京塔大火里，真正想说的是...
"她最后的要求，是让你忘记这一切。"楚子航将村雨插在墓前，"包括她自己。"
恺撒突然笑了。他拔出狄克推多，刀尖挑起泥土中的某个东西——那是颗水晶般的种子，内部封印着迷你版的白船。
"但总有些东西，连系统都抹不掉。"
樱花突然逆着重力上升。路明非仰头，看见所有花瓣汇聚成少女的轮廓，红发在虚无中烈烈如火。
她的嘴唇开合，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读懂了那个口型：
"下次换我当英雄。"
荆棘突然开出银蓝色的花。路明非低头，发现那些花蕊里藏着更小的字：
"永劫的尽头，是允许自己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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