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界之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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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世界之茧

 

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

路明非站在新大陆的海岸线上,看着花瓣从枝头挣脱,在风中划出浅粉色的轨迹,最终沉入的沙滩。

这个速度他记得很清楚——很多年前,在仕兰中学的樱花树下,他曾用手机秒表测算过。

那时候陈雯雯说,这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坠落。

而现在,连坠落都是奢侈的。

他摊开掌心。那枚银蓝色的种子静静躺在纹路中央,表面流转着细密的光纹,像是呼吸,又像是某种沉睡的心跳。

远处的海浪声里,隐约能听见绘梨衣哼唱的调子——还是那首永远跑调的《友谊地久天长》,但这次多了几个陌生的音符。

"她正在重构这个世界的基础法则。"

酒德麻衣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巫女服的袖口沾着机油。

她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齿轮,齿缝里嵌着干涸的血迹——那是楚子航的血,在最终决战时溅上去的。

路明非没有回头。他的视线固定在海岸线的某处——那里站着银发少女的背影,巫女服的下摆被海风掀起,露出纤细的脚踝。

她的赤足踩在潮水边缘,每一步都让沙滩生长出新的荧光纹路。

"还要多久?"

"等到樱花落尽。"酒德麻衣的指尖着齿轮,"或者..."

她的后半句话被海风吹散。

路明非突然发现,那些飘落的花瓣在触及绘梨衣发梢的瞬间,会短暂地变成数据流形态,再重新凝结成真实的花瓣。

这个世界仍在虚拟与现实的夹缝中。

——

夜间的海岸会亮起青铜色的萤火。

路明非蹲在潮线旁,用手指拨弄那些发光的小颗粒。它们像是有生命般缠绕上他的指尖,在皮肤表面形成细小的龙文——和楚子航刀身上的铭文一模一样。

"系统残留物。"

恺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金发贵公子拄着狄克推多走来,刀尖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他的左眼戴着黑色眼罩,露出的右眼比地中海还要蓝。

"师兄呢?"路明非问。

"在修刀。"恺撒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礁石群,"用那些发光沙子。"

路明非望过去。楚子航正跪在礁石上,断成两截的村雨横在膝前。

他的手指沾着荧光粉末,一点一点将粉末压进刀身的裂缝。每按一下,那些粉末就会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痛苦的呻吟。

"那是系统的记忆体。"恺撒突然说,"他在用敌人的骨血重铸自己的刀。"

海风突然变得锋利。路明非的右眼泛起数据流的蓝光,视野里浮现出新的画面——楚子航不是在修刀,而是在将某个意识体封印进金属。

那个意识体有着赫尔佐格的脸,但瞳孔是绘梨衣的银色。

原来清算还未结束。

"路明非。"

绘梨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路明非转身时,看见她怀里抱着一只残缺的玩偶熊——那是他们在东京塔大火中丢失的,现在却出现在这里,右眼的位置缝着一枚青铜纽扣。

"它迷路了。"绘梨衣将小熊递过来,"帮它...回家?"

路明非接过玩偶的瞬间,海岸线上的所有萤火突然暴动。

它们汇聚成汹涌的光流,冲向远处的海平线——那里正缓缓升起一扇青铜巨门,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光。

青铜门开启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路明非站在门前,看着门内的景象——那是一片星空,但不是自然形成的星座,而是由无数记忆结晶拼成的虚假天幕。

每颗"星星"里都封印着某个瞬间:

- 五岁的绘梨衣在实验室写下第一个"SOS";

- 十五岁的诺诺把弹壳做成项链;

- 还有某个未被记录的黄昏,楚子航在父亲的车里偷偷抹眼泪...

"回收站的最底层。"酒德麻衣的巫女服在星风中猎猎作响,"所有被删除的'错误数据'都堆在这里。"

绘梨衣赤脚踏入星海。银发飘散的轨迹如同彗尾,扫过的"星星"纷纷苏醒,开始播放被封存的记忆。

路明非跟着她前行,听见无数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Sakura,不要忘记我。"

"这次换我保护你。"

"世界很温柔..."

星海中央悬浮着一颗心脏。

它由半透明的晶体构成,内部跳动着暗红色的火焰。当绘梨衣伸手触碰时,心脏表面浮现出《古池》的俳句——但最后一行被改写了:

"古池や 蛙飛び込む 神の涙"

古池塘 青蛙跃入 神的眼泪

路明非的掌心突然灼痛。那枚世界树种子破皮而出,根系扎进星海,瞬间长成参天巨树。枝条缠绕上晶体心脏,开出银蓝色的花。

"原来如此..."酒德麻衣轻声道,"系统真正想保存的从来不是痛苦,而是..."

绘梨衣转过头。她的眼睛变成数据洪流的颜色,嘴角却带着人类才有的微笑:

"被你们称作'爱'的bug。"

重构世界的痛苦像被活生生抽离脊椎。

路明非跪在樱花树下,看着自己的皮肤寸寸龟裂。银蓝色的光纹从裂缝中渗出,在空中交织成茧的形状。

远处,绘梨衣站在海岸线上,银发如同光缆般接入海平面——她正在将两个世界的规则重新编译。

楚子航的村雨终于修复完成。新铸的刀身上刻着逆向的龙文,每一笔都渗着荧光。

他走向路明非,刀尖挑起一缕银蓝丝线:

"要斩断吗?"

路明非摇头。他看向自己正在茧化的双手,忽然明白了赫尔佐格最后的嘲讽——真正的神明从来不是系统,而是甘愿成为世界基石的殉道者。

恺撒的狄克推多突然插进地面。金发贵公子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烧焦的相片——那是自由一日后诺诺偷偷塞给他的,上面是路明非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侧脸。

"她说..."恺撒的声音罕见地动摇,"要我在最后时刻给你。"

相片接触茧丝的瞬间,所有痛苦突然有了意义。路明非的视野里炸开无数记忆画面:

- 三峡水底诺诺割断的是自己的氧气管;

- 东京塔大火中她真正想做的是推开他;

- 还有最终决战时,那颗子弹上刻的字不是"给不乖的小白鼠",而是...

"给我最骄傲的学生。"

茧完全闭合的前一秒,路明非听见了歌声。

不是绘梨衣的跑调版,而是诺诺曾经在钟楼顶哼过的旋律——她总说那是意大利民谣,其实是自己瞎编的。

黑暗中有蝴蝶破茧而出。

新纪元的第一个清晨,路明非在樱花雨中醒来。

他的左眼依然空洞,但右眼看见了真实的世界——楚子航在礁石上磨刀,恺撒的狄克推多插在沙滩上挂着毛巾,酒德麻衣...这次换上了女仆装?

海岸线尽头,银发少女蹲在潮水里洗草莓。她感应到视线,抬头露出微笑。阳光穿透她的身体,在沙滩上投下淡粉色的影子。

路明非摊开掌心。世界树种子己经发芽,嫩叶上刻着一行小字:

"下次樱花落尽时,我会真正醒来。"

远处的海平线上,白船再次起航。船头的红发少女举起望远镜,镜片上反射着朝阳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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