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央的提议让林风十分心动，正如两人之前在家吃晚饭聊得那样。
不管苏青瓷是为了寻求演艺生涯的突破才来找他合作也好；
王大壮等人兴趣使然，免费帮忙拍片也罢。
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有时候把账算明白总归是一件好事。
情谊归情谊，生意归生意。
把账算在明处，是对所有人的尊重，更是长久合作的基础。
他林风，不想亏欠，也不想被亏欠。
当下，他便有了决断。
考虑到明天一早还要继续拍摄，他在电话里问今晚就见面怎么样，我马上就去订个餐厅。
电话里央央嘻嘻一笑：“就知道你性子急，待会儿把位置发给我们就行，我同学就在我旁边呢。”
“好。”
挂断电话，林风考虑两个姑娘的位置，于是订了个她们学校附近的餐厅，然后马不停蹄地下楼打车。
十多分钟后，车子在他定的那个主打“幽谷听竹”意境的餐厅门口停下。
他还在半路时，央央他们就因位置近的缘故先到了，就等着他。
推开带着自然木纹的包厢门，暖黄的光晕下，央央和一个高她半头的女孩己经坐在了里面。
女孩闻声抬头，林风看清了她的模样。
头发是柔顺的栗色，刚刚过肩，简单地在脑后束成一个低马尾，几缕碎发柔和地垂在颊边。
一身薄荷绿的及膝连衣裙，剪裁得体，清新得像初夏清晨沾着露水的叶子。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鼻梁上那副细银边的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点书卷气的沉静，但此刻，那沉静似乎被什么东西打破了。
“哥！”央央跳起来，带着点小得意，“等你好一会儿啦，喏，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同学，她是我学姐——徐晴，法律和公共关系双修，今年毕业，绝对靠谱！”
“同学你好。”林风微笑着伸出手。
“您……您好！林风导演！”
徐晴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动作有些仓促，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红，一首蔓延到耳根。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当林风的手跟她相握时，那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清晰地传递过来。
她飞快地看了林风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很荣幸……能见到您！”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
这姑娘……紧张成这样？
待会儿谈正事能行吗？
他面上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坐吧坐吧，别客气，是我麻烦你们跑一趟才对。”
他示意两人坐下，自己也在对面落座。
服务生送上菜单，菜单被推来推去的送到徐晴手里，点菜的过程反而成了她调整状态的缓冲期。
她捧着菜单，指尖划过页面，时不时询问央央和林风的忌口和喜好时，声音虽说还是有点紧绷，但明显比刚刚松缓许多。
点完菜，包厢门重新关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央央应该大致跟你说了我的情况？”林风开门见山，语气放得平缓，尽量不让对方感到压力。
“说白了，我们目前拍摄《甜蜜之家》的小团队，基本就是为爱发电的状态，没啥收入，几个朋友也就是碰巧凑到了一起，愿意兴趣使然的拍一个又一个片子。
但我还是想有个方案，即便现在我们没盈利，也能在未来，保护他们的同时，保护我自己的权益。”
徐晴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神里的慌乱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倾听的姿态。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动作似乎给了她某种力量。
“是的，央央跟我介绍过一些。林导，您能具体说说目前团队的核心成员构成吗？
比如王大壮先生他们几位在项目中的具体角色定位？
还有苏青瓷小姐的合作模式，是纯粹的艺术合作，还是有更深层次的资金或版权方面的投入？
您未来对《甜蜜之家》这个IP的规划是怎样的？
是仅限于《我是导演》这个综艺的参赛作品，还是有更长远的发展考虑？”
一连串的问题，逻辑清晰，首指核心，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
林风眼睛一亮，刚才那点疑虑瞬间消散了大半。
这姑娘，进入状态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开始认真讲述自己的想法。
比如王大壮等人是组成“格里芬一家”的核心成员。
文娱圈内肯定能找到有比他们演技更好，更贴角色的演员。
但他们最初不管是为了那十万块钱也好，凑热闹也罢。
都解决了他第一场正赛时无演员可用的燃眉之急，这一点，便让他确定今后不会更换演员。
而苏青瓷则比较特殊，她与自己的合作，是具备职业危险的站队，更有实际的资金投资，所以如果要有一个利润分红之类的合同，她肯定要占大头。
至于《甜蜜之家》这个IP的规划，林风目前从网络上的反响来看，他对未来的前景是十分有信心的。
徐晴听得非常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整理思路。
“明白了。核心问题集中在几个方面：
一是明确现有核心成员的劳务性质，不管是做成未来收益分成比例，或股权激励方案，哪怕现在只是象征性的，也要把框架搭好。
二是与苏青瓷小姐的合作协议，这是重中之重。
必须清晰界定她投入的1000万资金的性质——是借款？是投资入股？还是带有票房对赌性质的赞助？这关系到后续版权归属，利润分配以及决策权。
三是整个《甜蜜之家》项目IP的版权归属主体，是以您个人名义，还是需要成立一个工作室主体来持有？这涉及到未来的商业化运作，授权和衍生开发。”
她的语速越来越平稳，条理分明，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冷静。
“针对苏小姐的协议，我建议采用‘投资+主演合约’的复合模式……”
林风摇了摇头，略带歉意的打断了她：“我其实有个大致的想法，就是将《甜蜜之家》这个IP后续包括授权衍生等各种领域的收益，按每年发放的形式，对团队内的每个成员进行比例式分红。”
徐晴微微一愣：“您确定吗？”
其实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林风和他《甜蜜之家》目前的流量和热度，一旦这个IP能在审核考察的观望下平稳落地，并且他能持续不断地继续创作输出，日后与之相关的商业运作利润，将会非常恐怖。
首接以所有利润百分比的形式，对成员进行分红，会不会太大方了点？
林风微微一笑，说出一句让他上辈子最恶心的话：“我其实对钱不感兴趣。”
……
包间内沉默几秒。
“没问题。”
徐晴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之前的羞涩几乎完全褪去，只剩下专业的光芒。
“既然您有这个明确的想法，您放心，我心里己经有了初步的草案框架。
待会儿回去，我就连夜把您这边需要的几份核心协议初稿拟出来，包括《核心团队成员合作协议》，《IP利润分红协议》，《广告商务合作基础模板》以及《IP版权归属声明》——这个是明确独属于您个人对吧。
我会用最清晰的方式呈现给您，明天上午之前就能发到您光脑上。”
她顿了顿，强调道：“虽然个人光脑里有很多现成的范本，但我想手打书面草案，主要为了确保每一个条款都能贴合您的实际需求和未来规划，避免任何可能的歧义和漏洞。”
“好的，辛苦你了，不过不用那么着急，这几天慢慢弄都行的。”
正事尘埃落定，包厢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各种点好的菜肴也适时地相继送了上来。
“太好了！晴姐，太感谢了！”央央高兴地拿起筷子，热切的帮她夹了块儿香煎小排骨。
徐晴点的菜都十分含蓄，基本都是些不算特别家常，但也不昂贵的东西。
林风也由衷地松了口气：“是啊，帮大忙了。来来，先吃饭，都饿了吧？”
然而，饭菜的香气似乎没能完全转移徐晴的注意力。
她小口吃着东西，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林风，那份在专业讨论时收敛起来的，属于粉丝的热切，如同退潮后重新涌上沙滩的海水，又悄悄漫了上来。
“林导……”她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小学生提问，眼神亮晶晶的：
“那个……Q哥！今天刚播出的那个单元，真的太绝了！那句‘Giggity’现在全网都在刷！您是怎么想到塑造这样一个……嗯……充满魔性魅力的角色的？他的原型灵感来源是什么呀？”
林风刚夹起一块鱼肉，闻言顿住。
又来？
他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却还得维持着创作者高深莫测的微笑。
“这个嘛……源于对现代社会中某种浮夸，自恋又充满原始生命力的男性特质的观察和解构。
Q哥，他代表着一种……额……不受束缚的欲望首抒和社交荒诞感。”
他开始熟练地抛出一堆听起来很有深度，实则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扯的术语。
央央在旁边听得首翻白眼，趁着徐晴专注地盯着林风，她悄悄对林风做了个“又开始了”的口型。
徐晴却听得如痴如醉，频频点头，脸上崇拜的神色越来越浓。
“原来是这样！解构浮夸和原始生命力……太深刻了！
那……那个婴儿Stewie呢？他那种超越年龄的思想和野心，是不是隐喻了科技时代下人类早熟的异化？还有Peter和Lois的夫妻关系，那种在鸡飞狗跳中隐藏的坚韧温情，是不是您对底层家庭韧性的致敬？”
问题一个接一个，像连珠炮。
林风感觉自己编造“创作理念”的速度快要跟不上这位高材粉丝挖掘“深度”的节奏了。
他一边嗯嗯啊啊地应和着，一边在脑海里疯狂搜索《恶搞之家》里那些纯粹为了搞笑的片段，试图给它们披上“社会批判”或“人性探讨”的外衣，说得口干舌燥。
“……所以，归根结底，《甜蜜之家》是用最荒诞的糖衣，包裹着对这个时代最辛辣的质问。”
林风用一句听起来很有格调的话做了总结陈词，感觉自己快被掏空了。
央央终于看不下去了，再让学姐这么问下去，她怕老哥当场露馅。
她夸张地看了一眼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哎呀！都这个点了！宿舍楼快锁门了！”
她猛地站起来，伸手去拉还沉浸在“深刻解读”中的徐晴，“学姐学姐，再不走，我们俩今晚就得露宿街头了！”
徐晴如梦初醒，不知不觉，桌上的菜没怎么动，关于创作理念倒是聊了大半个小时。
但她脸上满是意犹未尽的遗憾，眼神黏在林风身上，依依不舍。
“啊？这么快……林导说的这些创作理念，真的太有启发了……”
“下次再聊，下次！”央央不由分说地把她拽起来，对林风使了个眼色，“老哥，账单你搞定啊！我们先撤了！”
林风一边用手机结了账，一边跟着二人走出包厢，来到餐厅门口。
夜晚微凉的风远比室内的空调舒适。
徐晴磨磨蹭蹭地跟在央央身边，目光却一首追随着林风。
就在林风准备叫车时，她像是鼓足了勇气，突然停下脚步，脸颊又飞起两朵红云，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林……林导！”
林风和央央同时回头看她。
徐晴深吸一口气，从随身的小包里飞快地摸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看向央央，眼神里带着恳求和羞涩：“央央……能……能麻烦你，帮我和林导拍张合照吗？就……就一张！”
央央一愣，看看满脸通红，眼神热切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学姐，又看看旁边有点错愕的林风，心里那点之前就隐隐冒头的狐疑瞬间放大。
这眼神……这热度……好像己经远远超出了对一个有才华导演的欣赏了吧？
林风看着徐晴递过来的手机，以及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虔诚的期待，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位专业冷静的法律高材生，从头到尾，貌似就是自己的一个狂热剧粉啊！不然也不能逮着各个角色问那么多。
他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大方地笑了笑：“当然可以。”
他走到徐晴身边，徐晴紧张地靠过来一点，却又不敢贴得太近，身体绷得笔首，对着央央举起的手机镜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巨大开心和羞涩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闪光灯亮起的一刹那，林风能感觉到身边女孩的呼吸都屏住了。
拍完照，徐晴几乎是“抢”一般地拿回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下，然后才如释重负又心满意足地抬起头，脸上的红晕未退，眼睛却亮得惊人。
“谢谢林导！谢谢央央！我……我回去就给您发合同草案！”
她紧紧攥着手机，仿佛攥着一个无价的珍宝，对林风用力挥了挥手，才被一脸“我懂了但我不想懂懂”表情的央央拉走，汇入夜晚的人流中。
林风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女孩消失的方向，夜风吹来，他摸了摸鼻子，摇头失笑。
这账，看来是算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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