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瞬间吞噬了祠堂内的一切。
只有墙壁上那巨大的、如同活体血管般脉动着的暗红法阵,散发着妖异、粘稠的光芒。光芒映照下,每一张脸都扭曲变形,写满了惊骇欲绝——村民们的呆滞,残余黑影的蠢蠢欲动,杨婕的惨白与惊恐,段婆婆倒在尘埃中绝望的眼神,以及我因灵魂撕裂和力量耗尽而陷入的冰冷虚脱。
那洞开的黑暗甬道,如同远古凶兽张开的咽喉。冰冷、腐朽、混杂着浓烈血腥和无法言喻邪恶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汹涌地从中喷薄而出!空气变得粘稠、污浊,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混杂着铁锈和尸骸碎末的冰渣,刺痛肺腑,首抵灵魂深处!
“跑…跑啊!”
“地…地龙翻身了!山神发怒了!”
“鬼门开了!快逃命啊!”
短暂的死寂被彻底打破!门口挤着的村民如同炸了窝的马蜂,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恐惧压倒了所有理智和愤怒,他们丢下火把(早己被那邪恶气息熄灭)、抛下农具,互相推搡着、践踏着,哭爹喊娘地转身就向祠堂外亡命奔逃!祠堂大门瞬间被汹涌的人流冲撞得更加破败不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绝望的哀嚎。
混乱中,那些蛰伏在阴影里的残余黑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动了!他们无视了奔逃的村民,目标明确——趁着这极致的混乱和黑暗,扑向那洞开的甬道入口!更有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掠向祭坛,目标首指那枚嵌入墙壁、成为法阵核心的兽面青铜铃铎!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进去…”段婆婆微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油尽灯枯的嘶哑和极度的不甘。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无力地下去。
我倒在罗暹身边,冰冷的石板贴着我的脸颊。灵魂被撕扯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眩晕。胸口的玉佩死寂冰凉,仿佛一块普通的石头。看着那扑向甬道和铃铎的黑影,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那扑向铃铎的黑影枯爪即将触及墙壁的瞬间——
“滚开!”
一声嘶哑却带着疯狂决绝的厉喝响起!一道身影猛地从门边扑出,不是冲向黑影,而是扑向了地上那把之前被震落的手枪!
是杨婕!
她脸上带着擦伤和泥土,嘴角挂着血丝,眼神却亮得吓人,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狠厉!她抓起枪,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瞄准,对着那扑向铃铎的黑影方向,猛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在封闭的祠堂内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橘红色的枪口焰瞬间撕裂了浓稠的黑暗!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杨婕还有余力反击,更没料到她如此果决!距离太近!三颗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贯入那黑影的躯干!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黑影的动作猛地一滞,身体被子弹的冲击力带得踉跄后退,身上腾起诡异的黑烟!虽然没有像之前被紫光洞穿那样融化,但显然受到了重创!
扑向甬道的几个黑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震慑,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
“杨婕!”我失声喊道,心中涌起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和巨大的惊疑。她…是在帮我们?
“闭嘴!”杨婕厉声打断我,她握着枪,枪口因为后坐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眼神却死死盯着那些黑影,充满了警惕和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疯狂,“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救他!”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地上气息奄奄的罗暹,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执念,“不能让这些杂碎彻底毁了他!也不能让归墟拿到完整的‘钥匙’!”
她的立场依旧模糊,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但此刻的行动,无疑是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那被子弹击伤的黑影发出愤怒的嘶吼,不再试图去碰铃铎,而是怨毒地瞪了杨婕一眼,转身与其他黑影汇合,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滴,迅速消失在洞开的、散发着无尽邪恶气息的甬道入口深处。
祠堂内,暂时只剩下我们几人。墙壁上巨大的暗红法阵依旧在脉动,如同恶魔的心跳。甬道深处涌出的邪恶气息越发浓郁,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无数怨灵在低语嘶嚎的嘈杂背景音。
“咳咳…”段婆婆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她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幽深的甬道入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急迫,“…他们进去了…目标是…祠堂下的…真正祭坛…和…‘她’的…核心…”
“真正祭坛?‘她’是谁?”我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挣扎着爬到罗暹身边,用手探他的鼻息。微弱,冰冷,但还在!这微弱的希望支撑着我。
“是…龙脉…节点…也是…怨煞…源头…”段婆婆每说一个字都极其艰难,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百年前…将军…引地脉之力…封印邪祟…却…被归墟前身…邪术师…污染…反噬…成了…诅咒的…巢穴…段氏的…守护之灵…‘落霞’…就被…禁锢在…下面…镇压…平衡…”
龙脉节点?怨煞源头?守护之灵“落霞”?段婆婆断断续续的话,如同破碎的拼图,勾勒出落霞村隐藏了百年的惊天秘密!
“归墟…要的…就是…打破平衡…释放…被污染的…地脉凶气…吞噬…‘落霞’…夺取…最精纯的…‘红尘劫力’…打开…他们所谓的…‘幽冥之门’…”段婆婆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绝望,“那铃铎…是…定位和…引路的…邪钥…现在…门…开了…”
“那…那怎么办?”杨婕握着枪,靠在一根柱子上喘息,脸上也露出了惊骇,“他们进去了!我们…”
“必须…下去…”段婆婆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只有…段氏血脉…能…接近…‘落霞’…唤醒她…或者…阻止…最坏的结果…”她的目光又落在昏迷的罗暹身上,“还有…他…罗家的血脉…是…钥匙的…另一半…他的煞气…若引导得当…或许…能…对抗…地脉凶气…”
下去?进入那个如同地狱入口的甬道?
看着那黑暗深处涌出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我浑身发冷。胸口的玉佩依旧冰冷死寂,罗暹生死未卜,段婆婆重伤垂危,杨婕立场不明…
“我…我做不到…”巨大的恐惧让我声音发颤。
“你…必须…做到!”段婆婆猛地抓住我的手腕,那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传递着最后的力量和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意志,“想想…他!”她指向罗暹,“想想…这村子…想想…百年前…因你们…先祖…而枉死的…生灵!想想…被禁锢…百年的…‘落霞’!”
她的目光如同火炬,灼烧着我的灵魂:“你的‘念’…是…唤醒…也是…守护的…最后…希望!用你的…心…去感受…去…呼唤!玉佩…只是…容器…力量…源自…你的…灵魂!”
源自灵魂…用心去感受…呼唤…
段婆婆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我混乱的意识。玉佩的冰冷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绝望。我看着罗暹惨白的脸,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守护他的执念,从未改变!
就在这时!
嗡…嗡…
沉寂的玉佩,在我强烈的守护意念下,竟然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再次传来一丝温热的脉动!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
“好…好…”段婆婆看到我眼神的变化和玉佩那微弱的回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淹没。她艰难地从怀中摸索着,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巴掌大小的东西,塞进我手里。
入手冰凉沉重,带着泥土和岁月的气息。
“这…是…祠堂…下面…真正…地图…和…唤醒…‘落霞’…的…残诀…老身…撑不住了…后面…靠你们…”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如同游丝,抓着我的手也无力地松开,眼神渐渐涣散。
“婆婆!”我惊呼。
“带…带他…一起…下去…”段婆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罗暹,“他的…煞气…是…双刃剑…或许…也是…生机…”话音未落,她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祠堂内,只剩下墙壁法阵妖异的红光,甬道深处涌出的邪恶低语,以及我们三人沉重的喘息。
杨婕走了过来,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和罗暹。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最终,她弯下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战术腰包夹层里,摸索着掏出一个手指大小、密封的金属小瓶。
“拿着。”她声音沙哑,将小瓶丢给我,“归墟给的…说是…能在关键时刻…强行激发潜能…吊住一口气…副作用很大…但…总比立刻死了强…”她别过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给他用…或许…能让他…暂时醒过来…”
我看着手中冰凉的小瓶,又看看地上气息微弱的罗暹,再看看那如同择人而噬的黑暗甬道。
没有退路了。
我深吸一口那污浊冰冷的空气,强压下灵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颤抖着打开那个金属小瓶。里面是几滴粘稠的、散发着奇异甜腥味的暗蓝色液体。
没有犹豫,我小心翼翼地掰开罗暹冰冷的嘴唇,将那几滴液体滴了进去。
然后,我跪坐在他身边,双手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祈求,都灌注进胸口的玉佩之中!
**醒来!罗暹!求你醒来!我需要你!我们一起…走下去!**
玉佩的温热脉动,在我的意念催动下,似乎…微弱地…增强了一丝。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突然!
罗暹冰冷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在痛苦地转动!他喉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呻吟!
“罗暹!”我惊喜交加,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因为剧痛和虚弱而有些涣散,但其中…那令人心悸的血色光芒己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茫然,以及…在看清我脸庞的瞬间,骤然凝聚起来的、刻骨铭心的担忧!
“平…平…”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试图抬起手,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眉头痛苦地紧锁,又是一口淤血涌上嘴角。
“别动!”我急忙按住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你醒了…太好了…”
罗暹的目光艰难地转动,扫过一片狼藉、红光妖异的祠堂,扫过昏迷的段婆婆,扫过神色复杂的杨婕,最后定格在那洞开的、散发着无尽邪恶气息的黑暗甬道入口上。
当他的目光触及墙壁上那巨大的暗红法阵和嵌入其中的兽面铃铎时,他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一丝极其痛苦、如同被撕裂般的记忆碎片似乎在他眼底闪过!他闷哼一声,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归…墟…”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滔天的恨意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忌惮。
“他们进去了,目标是下面的祭坛和…守护之灵。”我快速将段婆婆的话和现状告诉他,声音带着哽咽,“我们必须下去阻止他们!婆婆说…只有我们能…”
罗暹闭了闭眼,似乎在消化这惊人的信息和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虚弱的眸子里,属于商界巨擘的冰冷决断和属于铁血将军的坚韧意志,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看向我,目光深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扶…我…起来。”
他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移动都带来剧烈的疼痛和闷哼。在杨婕沉默的帮助下(她始终别着脸,不看我们),我艰难地将罗暹搀扶起来。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我身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冷和肌肉因疼痛而产生的痉挛。杨婕则捡起了段婆婆掉落的乌木拐杖,那顶端的树瘤疙瘩依旧黯淡无光。
我们三人,互相搀扶(或者说,是我和杨婕勉强支撑着罗暹),站在了那如同地狱入口的黑暗甬道前。
冰冷、邪恶、带着死亡低语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甬道向下延伸,深不见底,只有墙壁上那暗红法阵延伸进去的、如同血管般的光线,提供了微弱而妖异的照明。
罗暹的目光扫过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最后落在我脸上,虚弱却无比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走。”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我咬紧牙关,搀扶着他,杨婕握着枪和拐杖紧随其后,三人一步一步,踏入了那散发着无尽邪恶与未知的黑暗甬道。
墙壁上暗红的血管光芒,如同活物般在身侧脉动,映照着我们踉跄而决绝的身影,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逐渐被前方更加浓郁的黑暗吞噬。
甬道深处,那怨灵低语般的嘈杂声,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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