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杨婕那黑洞洞的枪口下凝固了。
祠堂内弥漫着血腥、尘土、还有那兽面铃铎贪婪嗡鸣的诡异混合气味。门外村民的喧哗和火光被这持枪对峙的恐怖一幕暂时阻隔,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我的,杨婕的,还有那些蛰伏在阴影里、如同毒蛇般窥伺的黑影。
冰冷的枪口,隔着几米的距离和摇曳的紫色光晕,笔首地锁定着我的心脏。杨婕的手在抖,身体也在抖,但她的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寒冰,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玉石俱焚的疯狂决绝。她嘶喊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我混乱濒临崩溃的意识里。
“归墟要的是完整的‘红尘劫力’!是你们纠缠千年的‘念’!”
“那铃铎在吸收它,也在催化它!”
“再这样下去,罗暹会被煞气彻底吞噬变成怪物!你会被吸干变成活死人!”
“毁掉玉佩!或者…毁掉你!只有切断这力量的源头!”
毁掉玉佩…或者…毁掉我。
玉佩紧贴着心脏,滚烫得如同烙铁。它是我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抵御那灵魂撕扯之痛的东西,是守护我的屏障,也是连接那千年宿命、唤醒公主记忆的钥匙。毁掉它?那如同亲手斩断自己存在的根基!
而毁掉我…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杨婕颤抖的枪口,落在地上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上。罗暹。他倒在那里,身下的暗红血迹在尘土中缓缓洇开,如同凋零的花。他倒下前那口喷出的鲜血,他眼中熄灭的血色光芒…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比灵魂被吸扯的剧痛更甚!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杨婕…不要…”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颤抖,“罗暹…救他…先救他…”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冷汗滑落。紫光在我身周剧烈地明灭,如同我狂乱的心跳。
“救他?!”杨婕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哭腔和刻骨的讽刺,枪口因激动而晃动得更厉害,“怎么救?!你看看他!看看他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这该死的玉佩!因为这该死的宿命!因为这纠缠不清的‘念’!只要这力量还在,归墟就不会放过你们!他只会一次次被拖入深渊,首到被彻底吞噬!首到变成一具只懂得杀戮的躯壳!”
她的目光扫过罗暹惨白染血的脸,眼中充满了痛楚和绝望,随即又狠狠钉回我身上,那疯狂更甚:“只有毁了源头!段平平!只有毁了它!他才有可能摆脱!你懂不懂?!你想看着他死吗?!还是你想和他一起变成怪物?!”
“不…不是的…”我拼命摇头,混乱的思绪里,前世公主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翻涌——城墙上诀别的绝望,被送上祭台的无助,还有…还有那深埋心底、刻入骨髓的爱恋与守护的执念。今生罗暹霸道又笨拙的靠近,他眼中偶尔闪过的挣扎与温柔,他挡在我身前时那如山岳般的身影…两世的记忆与情感疯狂地撕扯、交融。
玉佩的灼热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仿佛感受到了我濒临崩溃的意志和那指向毁灭的枪口威胁!它不再是单纯的守护,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来自远古的凶兽!
嗡——!
一声比兽面铃铎更加低沉、更加浑厚、仿佛来自洪荒深处的嗡鸣,猛地从我胸发出来!我身周的紫色光晕瞬间暴涨!不再是柔和的光茧,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要刺破祠堂屋顶的紫色光柱!光柱之中,隐约有龙腾凤翔的古老虚影一闪而逝!
一股沛然莫御、带着无上威严和守护意志的斥力,以我为中心轰然扩散!
砰!
距离我最近的两个黑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墙壁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杨婕首当其冲!她离我不过几米远!那恐怖的斥力如同一堵无形的钢铁之墙,狠狠撞在她的胸口!
“呃!”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手中的枪再也握不住,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嗒”一声落在布满灰尘和碎屑的地面上。她重重摔在祠堂门口,后背撞在门槛上,痛得蜷缩起来,剧烈地咳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祭坛上,那枚兽面铃铎的嗡鸣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同源却更加霸道的力量瞬间压制!它表面的暗红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那股吸扯灵魂的无形之力也为之一滞!
这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紫色光柱爆发、斥力横扫、杨婕被震飞的刹那——
轰隆!
本就摇摇欲坠的祠堂大门,被外面愤怒的村民用粗壮的撞木狠狠撞开!腐朽的门栓断裂,两扇沉重的木门向内猛地拍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刺眼的火把光芒瞬间涌入,将祠堂内的血腥、混乱、狼藉照得如同白昼!
“天杀的!这…这是遭了啥瘟啊?!”
“血!好多血!”
“那…那是啥光?!妖…妖怪啊!”
“祭坛!祖宗祭坛被糟蹋成啥样了!”
“看!地上躺着的是谁?!罗…罗老板?!”
手持锄头、铁锹、木棍的村民们挤在门口,被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彻底惊呆了!火光映照着他们惊骇、愤怒、恐惧交织的脸庞。有人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死状凄惨或昏迷的黑影(那些被罗暹击倒和被紫光震飞的),看到了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祠堂,看到了祭坛上那诡异的符文和铃铎,更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罗暹,以及被刺目紫光笼罩、如同神祇又似妖魔的我!
“是她!一定是那个外来的女人搞的鬼!”一个眼尖的村民指着我尖叫,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就是她来了之后,村里才怪事不断!她身上在冒妖光!”
“还有那个铃铛!邪性得很!砸了它!”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给祖宗谢罪!”
“先救人!看看罗老板还有气没!”
恐惧和愤怒瞬间点燃了人群!一部分村民红着眼,挥舞着农具,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来抓我,砸铃铛!另一部分则被罗暹的惨状吓到,试图上前查看。
混乱!极致的混乱!
残余的黑影在村民闯入的瞬间,如同受惊的毒蛇,迅速缩回更深的阴影角落,冰冷的视线在混乱的人群、虚弱的杨婕、紫光笼罩的我以及倒地的罗暹之间逡巡,似乎在寻找新的机会。
而杨婕,挣扎着想爬起来,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把跌落的手枪,又焦急地看向被村民当成目标的我,以及血泊中的罗暹,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祠堂即将彻底陷入无法控制的暴乱漩涡之际——
“都——给——我——住——手!!!”
一声苍老、嘶哑,却蕴含着无上威严和狂怒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祠堂门口炸响!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村民的怒吼、惊叫,甚至盖过了兽面铃铎不甘的嗡鸣和我胸口玉佩低沉的嗡鸣!
挤在门口的村民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作猛地僵住,惊愕地回头望去。
只见祠堂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佝偻、枯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影。
是那个在古镇警告过我“命带劫煞,缘起落霞”的神秘老婆婆!
她拄着一根虬结扭曲的乌木拐杖,站在火光照耀的边缘。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布满深深沟壑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满了极致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沧桑。但那双眼睛——那双浑浊却深邃得如同古井般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祠堂内的一片狼藉——破碎的神龛、血污的地面、诡异的祭坛、昏迷的罗暹、被紫光笼罩的我、跌倒在地的杨婕、惊恐愤怒的村民,最后,死死地钉在了祭坛中心那枚兀自闪烁着暗红光芒的兽面青铜铃铎上!
那眼神,不是恐惧,不是惊疑,而是刻骨铭心的憎恨和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了然!
“归墟的魍魉…”老婆婆的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磨砂般的质感,“百年的血债…该清算了!”
她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握紧了那根虬结的乌木拐杖。拐杖顶端,一个毫不起眼的、如同树瘤般的疙瘩,在祠堂内混乱的光影下,似乎极其微弱地、一闪而逝地…掠过一丝温润的玉色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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