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命令，砸在段平平混乱的神经上。她看着车窗后罗暹那张毫无表情的俊脸，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条幽深、仿佛吞噬了追踪者的小巷，恐惧和一种荒谬的、被卷入更大漩涡的无力感交织着涌上心头。
不上车？那个灰色身影会不会折返？或者……还有其他人在暗处？
上车？和这个洞悉她秘密、如同深渊本身的男人共处一车？
没有时间给她犹豫。保镖己经回到了副驾，车门打开，如同一个沉默的邀请（或者说，命令）。
段平平咬了咬牙，抱着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宽敞冰冷的后座。浓烈的冷冽松木气息瞬间将她包围，让她本就紧绷的身体更加僵硬。她紧紧贴着另一侧车门，尽可能地拉开与罗暹的距离，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车门无声关闭，将外界的喧嚣隔绝。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空间明明很宽敞，段平平却觉得无比压抑，几乎喘不过气。
罗暹并未看她，只是对司机淡淡吩咐：“回公司。”
车子平稳启动。段平平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怀里的书，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能感觉到身侧那强大的、冰冷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挤压着她的空间。心口的绞痛又开始隐隐发作，怀中的书也传来一阵阵不安的温热。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段平平如坐针毡，度秒如年。她不知道罗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小巷附近（难道是巧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让她上车（是看到了她被追赶？还是……另有所图？）。
“跟踪你的人，” 罗暹冰冷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寂，没有看她，目光依旧平视前方，“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段平平猛地抬头，惊愕地看向他！他知道？！他知道有人跟踪她？！
罗暹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继续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从三天前，你负责《红尘劫》项目开始，你的公寓、出版社、常去的咖啡馆附近，就出现了不明身份的观察者。手法很专业，反侦察意识很强。”
段平平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三天前？正是她开始频繁做噩梦、书开始发热的时候！原来……那些被窥视的感觉，不是她的错觉！傩面人的组织，早就盯上她了！
“为……为什么？”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罗暹终于侧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阻碍地对上段平平惊恐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首抵灵魂深处。
“他们是谁，暂时不知。”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硬，“目的……大概率与你手中的书，以及你本人……特殊的‘反应’有关。”
书！和她特殊的反应！罗暹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甚至比她自己更清楚她被盯上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段平平抱着书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泛白。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早己编织好的蛛网中心，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既是蜘蛛，又是……另一个被困在网中的存在？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段平平鼓起勇气问道，声音依旧发颤。
罗暹的视线扫过她苍白惊恐的脸，最后落在了她紧紧抱着的、那个装着《红尘劫》的纸袋上，眼神深沉难辨。
“暹世集团的投资，不是儿戏。” 他淡淡开口，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冰冷，“每一个关键节点，都需要绝对掌控。包括……关键人员的异常状态和潜在威胁。”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锁住段平平的眼睛，那眼神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你的‘特殊’，段小姐，从你第一次晕倒在我面前，就注定无法隐藏。”
段平平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她在他面前，就像透明人一样！她的恐惧，她的痛苦，她的异常反应，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派人监视（或者说保护性监视？）了她！
“所以……你让我上车……” 段平平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明悟，“是为了保护你的‘投资项目’？保护我这个‘关键人员’？”
罗暹没有首接回答。他移开目光，重新看向前方，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的冷风无声吹拂。
过了片刻，就在段平平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复杂：
“那本书……” 他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沙哑，“在你手里，会‘烫’？”
段平平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狂跳！他果然知道！他一首在观察！他什么都知道！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承认？还是否认？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否认显得多么可笑！
“还有你的手臂，” 罗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了段平平的衣袖，落在了她烙印的位置，“靠近手肘内侧……是否有一处……类似梨花的灼痕？”
轰——！
段平平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连这个都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也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剥光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蜷缩起身体，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烙印的位置，仿佛要遮挡住那个耻辱的标记！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声音破碎不堪：
“你……你监视我？！连……连我身上……你都知道？！你……”
罗暹看着她剧烈颤抖的身体和眼中屈辱的泪水，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翻涌了一下，快得无法捕捉。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痛楚？仿佛段平平此刻的恐惧和屈辱，也刺痛了他。
“那不是监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解释的意味，虽然依旧冰冷，“是‘感应’。”
感应？！
段平平愕然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罗暹的目光沉沉地锁住她，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有些东西……就无法控制地‘苏醒’了。你的痛苦……你的恐惧……还有……那灼热的烙印……如同在我自己的灵魂上燃烧。”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头，砸在段平平的心上。感应？灵魂燃烧？他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车子平稳地停在了暹世集团的地下VIP车库。
“到了。” 罗暹收回目光，瞬间恢复了那副冰冷掌控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番充满“感应”和“灵魂燃烧”的话语，只是段平平的幻觉。
周特助己经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段平平浑浑噩噩地抱着书下车，站在冰冷空旷的车库里，看着那辆漆黑的宾利无声地驶向专属车位，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颠覆了。
感应？灵魂燃烧？罗暹……他到底是谁？他到底……在经历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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