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天边泛起鱼肚白,但江海市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林深揉了揉眉心,面前摊开的是关于死者赵宏的详细资料。
赵宏,男,52岁,“宏宝斋”古董店老板,在业内小有名气,以眼光毒辣著称,但近年来也因几起争议易被同行诟病。
资料显示,他近三个月来频繁出入顾家古宅,正是受雇于顾家后人,对那座即将面临拆迁的祖宅进行遗产价值评估。
“头儿,顾家三兄妹的资料整理好了。”
陆川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眼圈发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大哥顾海,48岁,无业,据说早年做生意赔了本,之后就沉迷风水命理,整天神神叨叨的。″
“二哥顾江,45岁,省生物研究所副研究员,主攻植物基因方向,学术上有点成就,但性格孤僻,不太合群。”
“小妹顾岚,38岁,经营着一家叫‘岚韵阁’的古玩店,就在赵宏的‘宏宝斋’附近,业内评价说她精明能干,但也有人说她手段厉害,不好相处。”
林深接过文件,快速翻阅:“他们父母呢?”
“父亲早逝,母亲几年前也走了。现在三兄妹因为古宅拆迁补偿款的事情闹得很僵,据说拆迁办给出的补偿金额相当高,而古宅里的老物件归属权也存在争议。”
陆川补充道,“根据赵宏的工作日志,他这次评估不仅包括房产,还涉及宅内可能存在的古董、字画等遗产。”
“利益冲突,永远是谋杀的第一动机。”林深合上文件,“走,去见见这三位‘顾家后人’。”
顾海的“风水堂”
顾海的住处离顾家古宅不远,是一间由民房改造的“风水堂”
门口挂着八卦镜,贴着驱邪符,屋内更是摆满了罗盘、铜钱、香炉等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和一种说不出的草药味。
顾海本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超脱世俗的淡漠,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警察同志,我就知道会出事。”
顾海不等林深开口,便长叹一声,“那宅子有灵,岂是凡人能随意染指的?赵宏他……他是触怒了宅里的‘东西’。”
林深打量着屋内的摆设,语气平静
“顾先生,我们是来调查赵宏的死因,不是来听风水玄学的。你和赵宏最近接触频繁,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异常情况?”
“异常?”顾海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
“他满脑子都是钱,眼里只有那些破铜烂铁。我早就警告过他,古宅底下压着东西,动不得!尤其是祠堂神柱,那是镇宅之基,他偏要上去乱摸乱看,这不,遭了报应了吧?”
“报应?”林深挑眉,“你是说,赵宏的死是‘灵体’所为?”
“不然呢?”顾海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张泛黄符纸
“那种死法,红绳绑神柱,胸口贴血符,不是触怒了灵体是什么?我跟你说,那符咒的画法,还有红绳的系法,都是有讲究的,寻常人根本不懂!”
林深注意到他刻意强调符咒和红绳,心中微动:“你似乎对这些很了解?”
顾海脸色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
“我研究风水命理几十年,自然略知一二。不过这事儿……唉,也是赵宏自己作死。”
“据我们所知,你和弟妹顾岚、弟弟顾江,因为古宅拆迁款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林深突然转换话题。
顾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家事而己,不值一提。但我告诉你,那宅子是顾家的根,绝不能卖给拆迁队!谁要是敢动歪心思,别怪我顾海不念亲情!”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威胁,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离开“风水堂”,陆川忍不住吐槽:“这顾海神神叨叨的,把杀人案说成灵异事件,会不会是想掩盖什么?”
林深摇摇头:“他的话真假掺半,但有一点没错,他对符咒和红绳的反应很异常,似乎想引导我们往‘巫术’方向想。”
顾江的实验室
顾江的工作单位在市郊的生物研究所,环境与顾海的“风水堂”截然不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严谨的学术氛围。
顾江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表情刻板,说话也带着一股浓浓的学术腔。
“赵宏的死我听说了,很遗憾。”
顾江坐在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来评估古宅,我和他见过几次,没什么深交。”
“顾先生是研究植物基因的?”
林深看着实验室里培养皿中奇形怪状的植物,状似随意地问。
“是的,主要是一些具有特殊药用价值或毒性的植物。”顾江点头,“怎么了?”
“我们在赵宏体内检测到一种罕见的神经毒素,‘青焰草’,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顾江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恢复平静
“青焰草?听过,一种生长在偏远山区的毒草,含有神经致幻成分,民间传说和苗族巫蛊有关。怎么,赵宏是中了这种毒?”
“是的,而且现场还有符咒和红绳,顾海先生认为是‘灵体’作祟。”林深观察着他的反应。
顾江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冷笑:“巫蛊?我不信那些封建迷信。不过……”
他顿了顿,“那种符咒的绘制手法,确实和一些失传的苗族巫蛊仪式有些相似,尤其是用鲜血绘制,在某些传说中,是用来沟通‘阴物’的。”
“哦?顾先生对苗族巫蛊也有研究?”林深追问。
“谈不上研究,只是学术上有所涉猎。”
顾江推了推眼镜,“我更倾向于这是有人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掩盖真实的杀人手法,制造恐慌。”
“你和顾海、顾岚因为拆迁款的事情关系紧张,对吗?”林深再次抛出关键问题。
顾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顾海沉迷玄学,想把古宅变成他的‘道场’,顾岚则一心想卖掉换钱,我……我只是觉得那宅子有历史价值,不该被轻易拆掉。理念不同而己,谈不上关系紧张。”
“听说你在雾隐村有一个秘密实验室?”林深突然问道,这是陆川昨晚连夜查到的信息。
顾江的身体明显一僵,眼神瞬间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那只是我进行一些野外植物研究的临时据点,没什么‘秘密’可言。”
他的语气变得生硬,显然不想再多谈。
林深没有继续追问,起身告辞。
走出实验室,陆川低声说:“头儿,这顾江反应也太奇怪了,提到雾隐村和青焰草都很紧张,他的研究方向又是植物毒素,嫌疑很大啊!”
“他确实有嫌疑,但他的反应太刻意了,”
林深沉吟道,“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而且他提到苗族巫蛊,和顾海的‘灵体’之说异曲同工,难道是巧合?”
顾岚的“岚韵阁”
“岚韵阁”位于市中心的古玩一条街上,装修雅致,摆满了各种玉器、瓷器和字画。
顾岚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妆容精致,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
“警察同志,赵宏的事我听说了,真是……太不幸了。”
顾岚给林深和陆川倒上茶,语气惋惜,但眼神中却看不出太多悲伤。
“顾小姐和赵宏是同行,又在同一条街上开店,应该很熟吧?”林深开门见山。
“熟是熟,但也就是生意上的往来。”
顾岚笑了笑,“赵老板眼光毒,但有时候……手段也不太干净。”
“哦?这话怎么说?”
顾岚放下茶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林深面前
“这是我收集的一些证据,赵宏曾经用伪造的古董骗过一位老藏家,那件古董,据说就和顾家古宅有关。我怀疑,他这次评估遗产,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定想趁机偷换或者伪造里面的老物件。”
林深翻看文件,里面是一些交易记录和对比照片,确实能证明赵宏有伪造古董的嫌疑。
“看来你对赵宏意见很大?”
“做生意讲究诚信,他这样做,是坏了规矩。”
顾岚语气平淡,但其中的不满显而易见,“而且,他这次评估,明显偏向顾海,想把古宅里的东西估价抬高,好让顾海多分点钱,我和二哥自然不同意。”
“所以,你们三兄妹为了拆迁款和古宅里的东西,矛盾很深?”
“家务事,让你们见笑了。”
顾岚叹了口气,“大哥想守着老宅搞他的风水,二哥不知道打什么主意,我只想拿到自己应得的那份。赵宏夹在中间,没少受气,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得罪了什么人。”
“顾小姐觉得,可能是谁得罪了赵宏呢?”
顾岚眼神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不好说,不过……大哥最近一首在老宅附近转悠,神神叨叨的,还说什么‘血祭开窖’之类的话,听起来挺吓人的。二哥嘛,他整天关在实验室里,不知道研究些什么,上次我去老宅,还看到他鬼鬼祟祟地从地窖里出来……”
提到地窖,林深心中一动:“顾家古宅有地窖?”
“有,很古老了,平时都锁着,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顾岚摇摇头,“赵宏好像对那个地窖也很感兴趣,经常问我关于地窖的事情,我猜他是不是觉得里面有宝贝?”
就在这时,林深的手机响了,是苏晚打来的。
“林队,尸检有新发现!”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我们在死者赵宏的头皮下,发现了一个微型定位器,非常隐蔽,应该是近期植入的。”
“定位器?”林深眼神一凝,“能查到轨迹吗?”
“可以,技术队正在解析,初步显示,赵宏死前一周内,曾多次往返于他的住处和顾家古宅,而且……”
苏晚顿了顿,“有几次,定位信号在古宅的地下区域停留了很长时间。”
“地下区域……”林深看向顾岚,“顾家古宅的地窖,是不是在地下区域?”
顾岚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是……是啊,难道赵宏去过地窖?”
挂了电话,林深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赵宏体内的定位器,顾岚提到的顾江从地窖出来,还有顾海口中的“血祭开窖”……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座神秘的古宅地窖。
顾家三兄妹,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嫌疑。
顾海沉迷风水,对符咒红绳异常了解;顾江研究植物毒素,在雾隐村有实验室,还和地窖有关;顾岚精明能干,手握赵宏伪造古董的证据,又将矛头指向大哥和二哥。
他们之间的矛盾因为拆迁款而激化,每个人都有杀害赵宏的动机。
但林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们的证词太过清晰,仿佛各自都在扮演着某个角色,将嫌疑引向对方,或者引向虚无缥缈的“灵体”和“巫蛊”。
“顾小姐,谢谢你的配合。”
林深起身告辞,“关于地窖,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可能需要你的协助。”
“没问题,配合警方调查是应该的。”顾岚微笑着送走他们,眼神却在关上店门的瞬间变得冰冷。
走在街上,陆川忍不住说:“头儿,这三兄妹都不是省油的灯啊!顾岚拿出赵宏伪造古董的证据,把嫌疑引向顾海和顾江;顾江提到巫蛊,暗示有人故意布置现场;顾海更是首接推给‘灵体’。他们是不是在互相包庇,或者……”
“或者,他们都在隐瞒同一个真相。”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晚的电话:“苏晚,定位器的详细轨迹出来后立刻发给我。另外,准备一下,我们去顾家古宅,下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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