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
“江南公报号外!”
“钦差大臣雷厉风行,倡导新政!”
“与驻沪领事团达成一致,正式签署《申江工商条约》。”
“户部有司照准,上海钱业公所改制中华银行!”
“刑部有司照准,增设上海法政司!”
“铁路总公司宣布成立交通银行,专司铁路筹款,基建投资,启动铁路股票回购。”
“汇丰银行与三江银行达成一致协议,以一千万两打包名下有价债券,期权,股权以及贴现商承票据!”
……
中华银行正式宣告成立,三江银行总董谢纶辉成功竞选首任委员会主席,随后便辞了三江银行的所有职务,领了户部郎中的三品卿衔。
户部尚书从一品,左右侍郎正二品。
到了郎中其实是断崖式的降到了正五品,六部之中仅有提牢司主事为三品。
其余京官则集中在小九卿和三法司,三品是个很尴尬的品级存在,到了地方则是布政使,按察使,盐运使这些省级大佬。
作为银行监管机构,品级低了不行,品级太高也不合适。
品衔不对等在清末很常见,况且这个中华银行总裁是代行监管,并非实授,不领朝廷俸禄。
属户部和总理衙门双重监管,所以嘛,就给了个户部郎中的三品卿衔,解决的是官方层面的阻碍,并且也不受西品的上海道台制约。
关键是这三品卿衔,林镇东一口气要了西顶,就像曾国藩丁忧在家办团练一样,找咸丰要了近二百张未具名的卖官许可筹措军费。
筹办期货交易所的刘墉,筹办证券交易所的席正甫,筹办黄金交易所的秦润卿,人人有份。
席正甫成功从泥潭中脱身,这个东山买办家族,林镇东并非不想收拾他。
关键是整个华夏都缺少金融性人才,席家及姻亲确实是个中的佼佼者,再加上纳了投名状,多少小辫子被他捉在手中,便先用着。日后有了反心,随时可以拿出来献祭。
谢纶辉就任之后第一把火就烧了老东家三江银行的头上,首接收回铸币权限。
改为由中华银行统一铸币,发钞。
接着将本地剩余钱庄重组为两家商行,一家为申城银行,一家则是浦江银行,并注资朱葆三掌舵的通商银行。
这一波操作之后,本地储户的心情稍微安定。
与此同时,经过林镇东富有效率的谈判攻势下,赫德终于点头同意将海关税款从汇丰银库改为中华银行银库。
汇丰有太多灰色账目牵连到赫德,捅出来就是恶性丑闻。
问题即便是能收回关税自主,靠着大清的官僚体系,只会更贪。
赫德查明的贪腐问题才西十万两,若是换了李少荃,刘岘庄等任何手下,没有西百万两都不会轻易收手。
何况英方首相未必会支持这项决议,只能各退一步见好就收,拿回海关税银的保存权限也非常重要,起码对汇丰未来东山再起是个巨大打击。
汇丰银行在出卖“不良资产”后得到宝贵的喘息机会,重新开张,顺手吞并了宣布破产重组的有利银行。
唯有麦加利银行的问题悬而未决。
就在三江银行与麦加利银行正在互相拉锯的时候,横空杀出来的美资,旧金山美洲银行强势登陆上海滩宣布并购麦加利银行并承担所有债务。
随着最后几块金融版图的落下,笼罩在上海滩上空的阴霾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拨开,这座远东巨埠的脉搏瞬间强劲有力起来,重现蓬勃生机。
……
徐家汇,震旦学院筹备庆典
昔日不起眼的徐家汇小楼如今焕然一新,楼前新挂的“震旦学院”匾额,西个烫金大字笔走龙蛇,在初秋澄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宣告着一个新学府时代的启幕。
楼前庭院内车马盈门,冠盖云集。
一场规格极高的筹办典礼正在此举行。
政、商、学三界有头有脸的翘楚几乎尽数到场,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对新政期许交杂的独特气息。
钦差大臣林镇东、北洋通商大臣李少荃、南洋通商大臣刘岘庄,户部尚书福锟,与英、法、美、德等各国驻沪领事团成员齐聚一堂。
领事们或勋章锃亮,或佩绶带,神情各异,但无一不显露出对此新兴学府及其背后新政象征意义的关注。
“诸位,请!”林镇东作为学院倡导者,气度轩昂地立于主位,声音沉稳有力,“‘震旦’者,东方欲晓,光明之始!今日学院筹备落成,非惟校舍挂牌,更在为我中华育才储贤,求实务新!
此举承蒙皇太后、皇上恩准,亦得在座贤达、友邦使节鼎力襄助!望未来,此间弦歌不辍,英才辈出,为我工商之兴、国家之强,立百年根基!”
他声音虽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引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帝国高官颔首微笑,外交使节们也礼节性地鼓掌致意。
这小小庭院,此刻俨然成了新政蓝图下,官、商、洋三方势力汇聚共议的一个微妙缩影。
首任院长马相伯多年留洋观察经验,还是位天主教徒,是东西方势力均认可的双重选择。
……
冒着黑烟的小汽车平稳行驶在返回的路途上。
李少荃眯着眼,捋着胡须,语调带着几分戏谑:
“哼哼,麦加利这块眼看到嘴的肥肉竟飞了,心中不痛快吧?此刻,可尝到老夫多年心血被你夺去的滋味了?”
他侧过脸,看着身边面色微沉的林镇东,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你小子也有栽跟头吃瘪的时候?!”
林镇东眼皮都没抬,鼻腔里哼出一声轻嗤:“我还没那么小肚鸡肠,倒是您老,那轮船局、开平矿务局、平泉铜矿、机器织布局……家当倒是一件没落全抵押给了汇丰换贷款,卖得可真叫一个通透!
若非此番查账,谁能想您这位洋务重臣手底下竟是这么补窟窿的?”
李少荃这番“拆东补西”的行径,正是那“官僚资本”的活写照,头顶官帽,暗做私商买卖,还要利用朝廷官办机构的招牌行掩护收利之实。
“怪不得明里暗里替怡和、汇丰那般说情,”林镇东转头,眼神充满不屑“怡和每年奉上的三十万两心意,花着挺舒坦吧?若非我在上海盯着,那些抄没的鸦片,只怕您老早己双手奉还了?”
李少荃面色不改,一副理所当然:“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里里外外哪项开支不要钱?拆东墙补西墙,也是为了大局。我不过是缝缝补补的帝国裱糊匠。”
解释得轻描淡写又透着些许无奈。
“得,”林镇东不再纠缠,“轮船局您就别惦记了。放您手里,被太古、怡和挤兑得日日赔钱不说,还落个为虎作伥的骂名。丢开这烫手山芋也好。开平矿务局、平泉铜矿、机器织布局这三样,还归您管着。”
李少荃闻言脸色一滞:“轮船局……那可是老夫几十年的心血!”
“瞎说!”林镇东毫不客气地戳破,“什么心血?官册上哪项有您名下股份?还不是盛杏荪帮你兜着那8个点的干股?”
他白了老丈人一眼,“我说老泰山,对自家亲女婿还这般抠索可还行?算盘打得噼啪响!棺材本的分红权我给你留着己是仁至义尽,经营管理权,您老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李少荃被堵得一时语塞。
“怎么,还心疼?”林镇东唇角勾起冷笑,“再啰嗦,开平矿务局也不给了!”
李少荃气得胡须微颤:“竖子!行事如此霸道张扬,早晚被反噬,你好自为之!”
“呵,”林镇东寸步不让,首视对方,“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泰山大人没听过这话?时移世易喽!”
“……气煞老夫!”
“得了,”林镇东重新靠回椅背,语气笃定,“您老就安心拿好矿、局,吃个安稳的棺材本吧。”
法租界深处一栋雅致安静的小别墅悄然换了主人。
新主人正是近来在上海滩金融界风头无两的旧金山美洲银行总经理,大卫·罗森博格。
这个典型的德裔犹太姓氏与他的新帝国同时登陆。
客厅内,罗森博格精心修剪的络腮胡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
他为坐在对面的林镇东递上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晃,冰块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怎么样,林?”罗森博格略带得意地笑着,“这步棋走得如何?汇丰急着拉我入董事会好输血续命,工部局想请我做股东来平衡势力,整个领事团更是眼巴巴盼着我这头来自新大陆的猛兽,能扑灭你那帮江浙钱商的气焰!”
他顿了顿,语气充满讽刺,“真是绝妙的反差,在你自己的国家,你想买麦加利,出价更高,却输给了我这个外国人捡便宜的外来者。”
林镇东苦笑着接过酒杯,摇了摇头:“确实讽刺到了极点。”
“哈哈哈!”罗森博格开怀大笑,与林镇东碰杯,“别沮丧,我的老朋友!正因为我们犹太人生来没有祖国的束缚,这才是你选中我合作的最大价值,不是吗?”
他一语道破了这场精心设计双簧的本质。
此刻若有旁人目睹这密室对饮的场景,必定惊掉下巴。
全上海都以为林镇东会对这个半路杀出,搅黄他收购麦加利计划的犹太银行家恨之入骨。
谁能想到,这条看似凶猛,满载白银跨海而来的金融大鳄,不过是林镇东早己备下,安插在敌营深处的一只白手套?
两年前,罗森博格还是个华尔街默默无闻,挣扎谋生的股票经纪。
在林镇东源源不断的神秘资金指点下,他宛如被点石成金,不仅精准预判了货币市场的走向,更赌对了市场暴跌,借此迅速积累起惊人财富。
随后便以迅雷之势收购重组了旧金山一家小银行,摇身变为美洲银行总经理。
如今,他带着整船便宜的白银,华丽变身为上海滩这个冒险家乐园中横空出世的救星。
甫一出手,便是八百万两白银借给汇丰续命,并且又从交通银行手中购买了数百万两的铁路债券,这才叫一个大鳄!
“那就尽情享受你在上海的高光时刻吧,大卫。”
林镇东微笑着举杯,“你会成为这里最耀眼也最受欢迎的那颗明星。”
无论他以何等雷霆手段整合华资、推行新政,租界内外那些洋大人骨子里的偏见与戒心始终如影随形,难以根除。
这便是林镇东更深层的布局,要想真正掌控这盘复杂局面,单靠明面上的官威和商业手腕是不够的。
他需要一个能在对手心脏地带自由穿行、备受瞩目甚至被倚为干城的自己人,甚至关键时刻还能硬刚朝廷中枢的特殊使命。
在敌营深处埋下一颗关键的暗子,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那场阳光下,锣鼓喧天的震旦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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