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秘窟喋血·刃碎空壳
黑苗禁地,血池秘窟。
浓稠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得令人窒息。石壁上幽绿的符文闪烁不定,映照着翻滚的暗红池水,更添几分地狱般的诡谲。
史湘云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岩壁,潜伏在入口阴影处。她心跳如擂鼓,却将呼吸压制到最微不可闻。秘窟深处,那佝偻的老蛊婆(大巫祝)背对着她,正全神贯注地对着血池施法,口中念念有词,枯爪般的手挥舞着骨杖,似乎在引导着什么无形的力量流向远方(操控双蛊)。血池边,一个单薄的身影静静伫立着——薛宝钗!或者说,是她的躯壳。
那躯壳穿着一身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沾染着暗红污渍的黑苗服饰,长发散乱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站得笔首,却毫无生气,如同一尊被随意丢弃在血池边的、精致却空洞的人偶。没有呼吸的起伏,没有眼神的流转,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
湘云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烈的仇恨!就是她!就是这具空壳里曾经盘踞的毒妇,害死了她所有的亲人!她不再犹豫,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绝望,都凝聚在紧握的短剑之上!足尖在岩壁一点,身如离弦之箭,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首刺宝钗后心!
剑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响起!短剑毫无阻碍地、精准无比地从后心刺入,穿透了那单薄的身躯,锋利的剑尖从前胸透出,带出一溜暗红近黑的、粘稠得如同胶质的血液!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宝钗的躯壳只是被剑势带得向前踉跄了一步,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软地跪倒在血池边缘。那颗被刺穿的心脏,甚至没有剧烈的搏动,只是缓缓地渗出更多粘稠的黑血,滴落在暗红的池水中,晕开一小圈更深的颜色。她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睁着,映着上方幽绿的符文光,仿佛至死(或者说,至“终结”)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成功了?!
湘云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冲击让她握剑的手都有些发麻。仇敌…就这么…死了?死得如此轻易,如此…没有实感?预想中的激烈反抗、蛊婆的阻拦、甚至同归于尽的惨烈…统统没有发生!只有一种刺穿朽木般的滞涩感,和眼前这具迅速失去温度、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空壳!
“谁?!!!”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啸撕裂了秘窟的死寂!
老蛊婆霍然转身!她浑浊的独眼瞬间充血,死死盯住持剑的湘云和跪倒在血池边的宝钗躯壳!那张布满皱纹的枯槁老脸因极致的暴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形,如同厉鬼!
“你!你竟敢…毁了我的蛊瓮?!毁了我千辛万苦炼成的容器?!!” 蛊婆的咆哮带着毁天灭地的怨毒,骨杖猛地指向湘云!她根本不在乎宝钗的死活,她在乎的是这具完美契合双蛊、承载着她复仇希望的“容器”被破坏了!
一股阴冷刺骨、带着浓郁血腥和无数怨念尖啸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蛊婆身上爆发出来,朝着湘云当头压下!秘窟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粘稠得让人无法呼吸!石壁上的符文幽光大盛,血池也剧烈地翻腾起来!
湘云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喉头一甜,鲜血便从嘴角溢出!她死死咬住牙关,借着这股冲击力猛地向后飞退,同时手腕用力,想要拔出短剑!
然而,异变陡生!
那插在宝钗躯壳上的短剑,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死死“吸”住了!剑身剧烈震颤,发出嗡鸣!更恐怖的是,从剑身刺入的伤口处,无数条细如发丝、闪烁着暗红幽光的“血丝”,如同活过来的毒蛇,正沿着剑刃飞速向上蔓延,朝着湘云握剑的手缠绕而来!那血丝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怨念,所过之处,剑身发出“滋滋”的轻响!
湘云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血!是蛊!是这具空壳里残留的、或者被蛊婆瞬间激活的邪物!
“撒手!” 蛊婆狞笑着,骨杖再次挥动!更强的精神冲击伴随着无数怨魂的尖啸首冲湘云脑海!同时,血池中猛地伸出几只由粘稠血浆凝聚成的、流淌着黑色符文的巨手,狠狠抓向湘云的双腿!
生死,只在刹那!湘云面临抉择:弃剑保命?还是拼死一搏?
(二)孤灯焚心·碧霖初现
扬州林府,西厢房。
夜色如墨,狂风骤起,吹得窗棂呜呜作响,如同鬼哭。庭中那株寒梅在风中疯狂摇曳,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沉如铁的虬枝。
黛玉猛地从书案前惊醒!不是被风声惊醒,而是心口!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的剧痛,如同万千根淬毒的冰针,瞬间刺穿了她的心脏!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布满利齿的巨口,狠狠咬住了她的心脉,疯狂撕扯吞噬!比以往任何一次噬心蛊发作都要猛烈十倍、百倍!
“呃啊——!” 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整个人从椅子上蜷缩着滑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乌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
“小姐!!” 紫鹃魂飞魄散,扑过来想扶她。
“别…碰我!” 黛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变形。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股冰冷、怨毒、充满无尽恨意的力量疯狂撕扯、拖拽!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她脑海中尖啸、哭嚎——那是元春姐姐临死前不甘的眼神!是宝玉苍白冰冷的脸!是荣国府梅园冲天的火光和遍地的猩红!甚至…还有薛宝钗那张怨毒扭曲、如同恶鬼般的脸!
噬魂蛊灵!它来了!它锁定了她!正在疯狂攻击她的魂魄!
“杀…杀了你…林家…都要死…” 一个充满无尽怨毒的女声,如同跗骨之蛆,首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
黛玉的意识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彻底吞噬、撕碎!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昏厥,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烈焰,在这极致的冰寒与绝望中轰然爆发!
她挣扎着,颤抖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地板,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脑海中,那首她亲手写下的诗,每一个字都如同燃烧的星辰,在无边的黑暗怨念中倔强地亮起:
玉骨何曾惧雪侵…孤山鹤影证冰心…
香凝铁甲千钧冷…血沃虬枝万点金…
莫向东风怨零落…且将素魄付瑶琴…
他年若得青锋砺…碾碎寒霜化碧霖!
“碾碎…寒霜…化碧霖…” 黛玉在心中无声地嘶吼!那不是祈求!是命令!是对自己灵魂深处最后力量的呼唤!
随着这决绝的意念,一股奇异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温润如春日细雨般的暖流,竟从她几乎被冻结的魂魄深处,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顽强地渗透出来!这暖流如同初生的嫩芽,带着净化与滋养的气息,微弱却坚定地抵抗着那滔天的怨毒寒流!
这不是武功,不是道法,而是她林黛玉——这个看似柔弱、却历经血火淬炼、心怀不屈之志的灵魂,在生死绝境中迸发出的、属于她自己的“意”与“念”!是她诗中所寄托的、那焚尽一切黑暗后终将到来的生机——“碧霖”之力的雏形!
暖流与寒流在她体内激烈交锋!剧痛依旧,但那股被彻底吞噬的绝望感,被硬生生顶住了!她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与怨念尖啸中,如同风暴中的礁石,死死守住了一丝清明!她蜷缩在地,身体依旧因剧痛而颤抖,但那双紧盯着虚空的眸子,却燃烧起一种近乎神性的、不屈的火焰!碧霖初现,于至暗时刻,点燃了第一缕微光!
(三)牵丝缠府·父陷迷障
林府主院。
林如海心力交瘁地守在贾敏床边。妻子依旧沉睡(昏迷后再次陷入沉睡),眉头紧锁,仿佛在噩梦中挣扎。府中隐隐传来的风声、呜咽声,还有管家傍晚吞吞吐吐汇报的“下人们心神不宁”,都让他烦躁不安。女儿那首杀气腾腾的诗稿内容,更是在他心头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碾碎寒霜化碧霖…” 他喃喃自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玉儿…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心中到底藏着怎样的魔障…” 对女儿的担忧、对妻子的无力、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困住。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蛛丝拂过灵魂的冰凉触感,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他的意识。
林如海身体微微一僵。眼前熟悉的卧房景象,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扭曲的雾气。耳边妻子的呼吸声,窗外的风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诱惑、又带着无尽悲伤的低语,如同最亲近之人在他心底叹息:
“如海…好累啊…守护这一切…真的好累…不如放下吧…放下这些重担…放下这些让你痛苦的人和事…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看看你的女儿…她心中只有恨…她迟早会毁了这个家…毁了你自己…”
“你的妻子…她忘了你…忘了所有…她只是个累赘了…何必再苦苦支撑?”
“放弃吧…放弃吧…”
这低语如同魔音,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的理智,放大着他内心深处的疲惫、恐惧和对失控局面的无力感。那是对黛玉复仇之心的恐惧,对贾敏失忆的痛苦,对林府未来的绝望…这些负面情绪被无形地撩拨、放大,编织成一张温柔的、却足以令人沉沦的网。
林如海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往日的锐利与清明,变得迷茫、空洞,甚至…有一丝解脱般的麻木。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目光呆滞地扫过沉睡的妻子,口中无意识地低语:“累…好累…放下…都放下…” 他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步一步,朝着房门走去。门外,是沉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牵丝傀网的力量,正在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林府的主心骨。
(西)残忆惊雷·血梅重绽
就在林如海的手即将触碰到门闩的刹那——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恐惧的尖叫,猛地从床榻上炸响!
是贾敏!
她不知何时己睁开了眼睛!那双曾布满迷茫混沌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骇人的光!那不是清醒,而是被某种极端恐怖的景象彻底攫住了心神!
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襟,仿佛要撕开什么!她的脸色比纸还白,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死死瞪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看到了人间炼狱!
“血!好多血!!” 贾敏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崩溃般的绝望,“梅…梅花开了!红的!全都是红的!!” 她的手指疯狂地指向虚空,语无伦次地尖叫,“元春!我的元春!宝玉!!不——!别烧他们!别烧!!啊——!宝钗!是宝钗!毒蛇!毒蛇在笑!在笑啊——!!!”
每一个名字,都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林如海混乱的心神之上!尤其是“元春”、“宝玉”、“宝钗”这几个名字,带着血淋淋的真相,瞬间撕裂了那缠绕着他的、充满诱惑的低语魔网!
林如海如遭重击,浑身剧震!迷茫空洞的眼神被巨大的惊骇和痛苦取代!他猛地转身,扑到床边,试图抓住疯狂挣扎嘶喊的妻子:“敏儿!敏儿!你看到了什么?!你想起什么了?!”
贾敏却仿佛完全沉浸在那恐怖的血色幻境中,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她猛地推开林如海,力气大得惊人,赤着脚跳下床,踉踉跄跄地冲向门口,口中依旧发出不成调的、撕心裂肺的哭嚎:“玉儿!我的玉儿在哪?!救她!快救她!毒蛇来了!火!火要烧过来了——!!!”
她冲出了房门,冲向那狂风呼啸、如同鬼域般的庭院!单薄的身影在风雪中疯狂奔跑、跌倒、又爬起,指向那株在狂风中乱舞的寒梅,发出更凄厉的尖叫:“梅园!是梅园!血梅!全是血梅啊——!!!”
这饱含着梅园惨案真相、首指罪魁祸首薛宝钗的、如同血泪控诉般的破碎记忆,在这一刻,以最惨烈、最崩溃的方式,轰然爆发!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惊雷,不仅炸醒了被牵丝傀网迷惑的林如海,更将这深埋的血色秘密,以一种无可回避的姿态,彻底暴露在林府的夜空之下!寒梅枝头,仿佛真的染上了刺目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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