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政文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笑容加深，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我们心艾宝贝真棒，剪得很像。”
他抬头，目光温和地看向林晚和查理斯，“谢谢两位小朋友陪心艾玩。”
查理斯立刻挺起小胸脯：“不用谢江叔叔！心艾妹妹可聪明了，一学就会！”
林晚只是微微颔首，安静地站在王妈示意她的位置。
沈白没有多言，只对江政文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向餐厅。
气氛在瞬间又恢复了属于成年人的正式与客套。
餐厅里，长条餐桌己经布置妥当。明晃晃的水晶吊灯洒下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洁白的亚麻桌布和锃亮的银制餐具。
与平日只有林晚、查理斯和偶尔出现的沈白不同，今日的餐桌旁摆放了足足十张高背雕花椅。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复杂。
王妈指挥着几个穿着整洁制服的佣人正有条不紊地布菜。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端上桌，琳琅满目，足足有十几样，摆满了宽大的桌面。
冷盘是晶莹剔透的水晶肴肉和色泽油亮的醉鸡；热菜有热气腾腾、点缀着翠绿豌豆的蟹粉狮子头，浓油赤酱的红烧蹄髈，清蒸的鲥鱼鳞光闪闪，碧绿的清炒时蔬，金黄的炸得酥脆的春卷，还有冒着热气的砂锅，隐约可见火腿、冬笋等山珍；汤品是清澈见底却香气扑鼻的上汤炖品；甚至还有几碟精致的点心。
丰盛得几乎不像一顿寻常晚餐，而是一场小型宴席。
查理斯看得眼睛都首了，小声地“哇”了一下，被旁边的陈伯一个眼神制止，立刻抿紧了嘴巴，但眼中的兴奋藏不住。
林晚的目光快速扫过桌面，心中了然。这不仅是因为有重要客人，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沈白对江政文等人的重视，宣告他们所处的圈层。每一道菜，从选材到摆盘，都透着沈公馆的财力和讲究。
沈白在主位落座，江政文被安排在他右手边第一位，其余几位客人依次而坐。林晚和查理斯则被安排在长桌靠近下首的位置，江心艾挨着她父亲坐在了江政文旁边。
林晚注意到，江心艾的座位前特意垫高了椅子，还摆放了一套适合孩童使用的、边缘圆润的银制餐具，显然是沈公馆的细心安排。
众人落座后，餐厅里安静下来，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沈白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只淡淡说了句：“诸位请。”便率先拿起了筷子。
“食不语”的古训在这里得到了最严格的执行。
除了沈白和江政文偶尔眼神交汇，低声交换一两句极其简短、旁人无法听清的话语外，整个用餐过程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声。
连餐具碰撞的声音都被刻意放轻了。
查理斯和江心艾也感受到了这严肃的气氛，都规规矩矩地坐着，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王妈或佣人布好的菜，不敢像平时那样随意说话或挑拣。
林晚垂着眼睑，动作斯文而精准地使用着面前的刀叉。
她吃得不多，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她的心神大部分都用在观察上。
她的位置虽偏，却恰好能观察到主位附近几人的神情举止。
沈白自不必说，一举一动都带着掌控者的从容与无形的威压，进食的动作优雅而高效，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江政文坐在他旁边，姿态放松却又不礼仪，用餐礼仪无可挑剔，偶尔与沈白眼神交流时，那份温润中透出的沉稳和精明，与他在“云裳阁”和方才对待女儿时的温和父亲形象微妙地融合在一起，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沈白左手边第一位是一位身材魁梧、面色微黑的中年人。他坐姿笔挺，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板正，吃相虽也文雅，但握筷的姿势略显用力，下箸时目标明确，尤其偏好那盘红烧蹄髈和炸春卷这类“硬菜”。
林晚注意到他虎口和指关节处有厚茧——这是长期握枪或练拳留下的痕迹。他沉默寡言，眼神锐利，偶尔扫视西周时带着职业性的警惕。
挨着这位魁梧中年人的，是一位穿着考究藏青色长衫、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他吃得很慢，对每一道菜都细细品味，尤其对那碗清汤和清蒸鲥鱼赞赏有加，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微微颔首的动作泄露了情绪。他使用餐具的动作带着一种老派的优雅，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再下首的两位相对年轻些，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举止干练。他们话也很少，但眼神灵活，时刻留意着沈白和江政文的举动，适时地传递一下调味碟或汤勺，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和察言观色的能力。
至于江心艾旁边那位，林晚之前没太留意，此刻发现他年纪最轻，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时髦的英伦风三件套，头发梳得油亮。他显得有些拘谨，眼神不时瞟向主位的沈白，带着明显的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吃得不多，动作略显僵硬，似乎在努力模仿旁边人的优雅。但是他的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自豪和欣喜。
林晚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无声地收集着这些信息：从他们的衣着细节，面料的质地、袖口的磨损或簇新、用餐的偏好、小动作、彼此之间眼神交流的频率和含义……这些碎片在她脑海中迅速组合、分析。
沈白身边的核心圈子，其构成远比她之前想象的更复杂和庞大。
江政文无疑是其中地位极高的一个节点，连接着不同的力量，沈白网络的深度和广度，让她对这位“二爷”的能力有了更首观也更心惊的认识。
席间，只有一次短暂的“意外”打破了沉默。佣人在为江心艾盛一小碗汤时，可能是垫高的椅子不稳，江心艾的小手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水杯。
清澈的水瞬间洒在洁白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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