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狠狠撞在后方冰冷的合金墙壁上。沉闷的撞击声混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瞬间炸开,让她眼前发黑,喉头腥甜翻涌,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溅在胸前紧贴的青囊残页上。残页微微发烫,温润的力量艰难地渗入,试图修补她濒临崩溃的躯体。
她滑落在地,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般的痛楚。视野模糊,耳边是尖锐的嗡鸣,混杂着吴天凄厉到变调的嘶吼、熔炉内部能量狂暴冲撞的沉闷轰鸣、以及那些被断开管线的“人形”发出的痛苦闷哼。
“不——!我的熔炉!我的道基!!” 吴天在环形平台上摇摇欲坠,西装前襟被他自己喷出的鲜血染得一片狼藉,镜片碎裂,露出底下那双因剧痛和滔天狂怒而彻底扭曲的眼睛。他双手死死抠住控制台的边缘,指节青白,胸口膻中穴的位置,玄阴寒毒如同活物般蔓延开蛛网般的黑色纹路,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灵魂分裂的反噬在熔炉核心被破坏的瞬间被引爆到了极致,他整个人都像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充满了毁灭性的混乱能量。
“林薇!!”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墙角那个挣扎的身影上,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刻骨的怨毒,“我要把你…一寸寸碾碎!抽魂炼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回应他的,是熔炉深处一声更加沉闷、更加痛苦的呜咽。
林薇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那巨大的圆柱形熔炉核心,内部翻腾的刺目白光此刻如同暴怒的海洋,剧烈地冲撞着透明的管壁。那些沉浮其中的人形轮廓,在混乱的能量流中疯狂地抽搐、扭曲。连接他们的管线大部分己经爆裂断开,残余的几根如同垂死的血管,徒劳地输送着狂暴的能量。
突然,林薇的心猛地一揪。
在熔炉核心最靠近内壁的位置,一个比其他轮廓似乎更加凝实的人形,在剧烈的能量冲刷中,头颅猛地向上扬起!
动作僵硬,带着非人的滞涩感。
那人形的面孔,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焚烧后余烬般的灰黑色物质。然而,就在那灰烬般的覆盖之下,一双眼睛,陡然睁开!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如同熔炉核心般刺目、纯粹、燃烧着毁灭之意的白光!那光芒穿透了覆盖面部的灰烬,首射而出,带着一种被强行唤醒、又被无尽痛苦折磨到麻木的冰冷死寂。
更让林薇心神剧震的是,尽管被灰烬覆盖扭曲,那五官的轮廓…那眉骨的走向、鼻梁的高度…竟隐约透出几分令她刻骨铭心的熟悉感!
仿佛一道惊雷劈开混沌的脑海,一个她无数次在噩梦中恐惧、又在清醒时拼命压抑不敢去想的念头,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瞬间攫住了她全部的心神!父亲…那张在十年前任务简报上永远定格的黑白照片……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嗬…嗬嗬…” 吴天看到了林薇眼中那瞬间的剧震和难以置信的恐惧,濒死的狂怒竟奇异地被一种扭曲的、报复性的快意取代。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怪笑,带着一种宣泄般的残忍,用尽力气嘶喊出声,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林薇的心脏:
“看啊!林薇!看清楚!那里面…熔炉最深处的那个‘柴薪’!就是你那愚蠢的、失踪了十年的好父亲!林正风!!”
“他…早就不是人了!是我‘涅槃计划’最完美的早期试验品!是我熔炉里…烧得最久、最旺的一块柴!哈哈哈哈——!!”
“轰!”
吴天的话,比八名暗金战士的利爪更致命,狠狠击碎了林薇最后的心防。父亲…柴薪…熔炉…十年寻找的绝望尽头,竟是如此炼狱般的景象!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恸和灭顶的愤怒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气血逆冲,眼前彻底一黑,支撑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她身体一晃,几乎要彻底下去。
就是这一刹那的失神!
“咻——!”
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刺耳欲聋!一道暗金色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以超越之前数倍的速度,在能量场紊乱的余波中强行突进!正是那八名暗金战士中气息最为凶戾的一个!它幽绿的眼眸锁定林薇毫无防备的后心,覆盖着暗金生物装甲的利爪撕裂空气,带着绝对零度般的掠夺死意,狠狠抓下!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冻结了林薇背后的空气,利爪未至,那可怕的压迫感己经让她背后的肌肤如同被无数冰针攒刺!她甚至能“听”到利爪尖端切开空气、即将刺入血肉的锐响!
完了!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意识因剧痛和心神重创而迟滞,身体因重创而无法反应!
千钧一发!
就在那暗金利爪即将触及林薇后背衣物的瞬间——
“吼!!!”
一声非人的、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暴怒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远古凶兽,猛地从剧烈翻腾的熔炉核心深处炸响!这咆哮带着实质般的冲击波,震得整个球形空间都在嗡鸣!
紧接着,熔炉那剧烈沸腾、仿佛要挣脱束缚的刺目白光中,一只覆盖着厚厚灰烬、却依旧能看出人形轮廓的手臂,猛地从粘稠的光液里探了出来!
这只手臂干枯、焦黑,表面覆盖的灰烬簌簌掉落,如同风化的岩石。手臂之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粘稠刺目的白光,仿佛熔炉本身的能量在灼烧着它。但这手臂探出的速度却快得超越了物理极限,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熔炉管壁的阻隔!
目标,并非林薇!
那只燃烧着白光、覆盖着簌簌剥落灰烬的手,如同从地狱伸出的复仇之爪,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瞬间跨越空间!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那只燃烧的手,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狠狠地,一把扣住了环形平台上吴天那只正因狂笑而颤抖的脚踝!
“呃啊——!!” 吴天的狂笑戛然而止,瞬间转化为凄厉到极致的惨嚎!那只燃烧的手抓住他脚踝的瞬间,刺目的白光如同跗骨之蛆,瞬间蔓延而上!他脚踝处的西裤和皮肉如同遇到烈火的蜡油,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焦黑碳化!更恐怖的是,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无尽痛苦的掠夺意志,如同海啸般顺着接触点,狠狠冲入他的体内,与他自身濒临崩溃的灵魂和能量疯狂对冲!
“什么东西?!放开我!!” 吴天惊恐欲绝,拼命挣扎,另一只脚疯狂踢踹那只燃烧的手臂。但那手臂如同精钢浇铸,纹丝不动,反而抓得更紧!燃烧的白光蔓延更快,瞬间吞噬了他半条小腿!
剧烈的疼痛和能量冲突让他身体剧烈抽搐,几乎从控制台上栽倒。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那即将撕裂林薇的暗金战士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它核心指令的第一序列是保护吴天本体!
就是这不足千分之一秒的迟滞!
林薇身后残破的合金墙壁上,那紧贴胸口的青囊残页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银芒!不再是守护的温润,而是一种被血脉深处共鸣彻底激发的、源自上古的、涤荡乾坤的愤怒!这股力量瞬间冲入林薇几乎枯竭的经脉。
求生的本能混合着青囊残页的爆发力量,让林薇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做出了最后的反应。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致命的利爪,身体仅凭着残存的一丝意志和对死亡的极度恐惧,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前——朝着远离墙壁的方向——猛地扑出!
“嗤啦——!”
暗金利爪狠狠抓下!
尖锐的撕裂声响起,伴随着飞溅的温热液体。
利爪没能洞穿林薇的心脏,却在她全力前扑的瞬间,狠狠撕开了她后背的衣物和皮肉!从右肩胛骨斜划至左后腰,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瞬间被掠夺“炁”感侵蚀得发黑的可怖伤口!
难以想象的剧痛让林薇眼前彻底一黑,扑出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重重摔落在冰冷光滑、布满银色裂痕的能量地面上。鲜血从后背恐怖的伤口中狂涌而出,迅速在身下洇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急速沉沦。她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侧过头,涣散的目光越过自己流淌的鲜血,越过平台上疯狂挣扎、小腿己被白光吞噬大半、发出不似人声惨嚎的吴天…
死死地,钉在了那只从熔炉核心伸出的、燃烧着白光、死死抓住吴天脚踝的手臂上!
就在她看过去的刹那——
“簌簌…簌簌簌…”
覆盖在那条手臂上的厚重灰烬,如同经历了千年风霜的壁画颜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片大片地剥落、飘散!
灰烬剥落之处,露出了底下焦黑、龟裂、布满灼烧痕迹的皮肤。然而,在手腕上方一点的位置,随着最大的一片灰烬剥落…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尽管那皮肤焦黑龟裂,如同被烈火反复炙烤过无数次…尽管被熔炉白光灼烧缠绕…但那小臂的线条,那手肘关节的轮廓…尤其是灰烬剥落后,暴露出的半张侧脸!
那被熔炉光液映照的、从厚重灰烬下露出的半张脸!
高挺的鼻梁,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下颌线那刚毅的弧度…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的灵魂深处,伴随着她十年间每一个无望寻找的日夜!
灰烬簌簌剥落,如同揭开了地狱的帷幕。
露出的那半张脸,纵然焦黑龟裂,纵然被非人的痛苦扭曲,纵然燃烧着毁灭的白光…
却正是林薇在泛黄的旧照片里过千万次,在午夜梦回时泪眼模糊中呼唤过无数次,支撑着她走过尸山血海、从未放弃寻找的——
父亲,林正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剧痛、失血、濒死的冰冷…所有感觉都离她远去。熔炉的轰鸣,吴天的惨嚎,暗金战士重新逼近的压迫感…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那灰烬剥落后露出的半张焦黑侧脸,和她自己胸腔里那颗几乎要冲破肋骨、因极致的悲恸和无法置信而疯狂擂动的心脏!
“爸…爸……” 一个微弱到几不可闻的气音,带着血沫,从她颤抖的唇间艰难地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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