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林见阳赶着车进了县城。
他没往供销社那边凑，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背街小巷。
巷子尽头，青砖墙根底下蹲着几个人，袖筒里手指头摸来摸去，眼神都透着警惕。
林见阳把牛车拴在巷口不起眼的歪脖子树边，自己揣着手溜达进去：“疤哥。”
刀疤刘眼皮一抬，见是林见阳，咧了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哟，阳子？稀客啊。咋，又弄着好皮子了？”
“皮子是有，好东西在后头。”林见阳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边，这才从怀里摸出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解开一角。
刀疤刘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眼珠子瞬间就定住了！
布包里，白花花一片袁大头！
足有几十个！
码得整整齐齐！
旁边还躺着一只翠盈盈的玉镯子，水头看着就透亮！
“我滴个亲娘！”刀疤刘倒吸一口凉气，烟袋锅子差点掉地上，声音压得极低：“你他娘的挖着祖坟了？还是端了谁家老财的藏宝洞？”
林见阳嘿嘿一笑，把布包掩上：“疤哥，瞧你说的。祖上传下来的压箱底儿，这不日子紧巴，拿出来换点活钱么。给个实在价。”
刀疤刘盯着林见阳的脸看了好几秒，那眼神跟探照灯似的。
林见阳一脸坦然。
“行！你小子！”刀疤刘咂咂嘴，没再追问，
这年头，谁还没点说不清的东西？他搓了搓手：“银元，成色不错，按十块一个。这镯子水头好，雕工差点，算你三百八。咋样？”
林见阳心里一盘算，比预想的还高点。
他点点头：“疤哥爽快！还有桩大买卖。”
“哦？还有啥？”刀疤刘来了精神。
“粮食。”林见阳指了指巷子更深处一个堆着破筐烂篓的黑暗墙角：“小米、稻谷，各八百斤。新粮，粒粒，没掺一点假！”
“一千六百斤？”刀疤刘惊得差点喊出声，赶紧捂住嘴，眼珠子瞪得溜圆：“你哪儿弄的？这他娘的是捅了粮库？”
天知道这饥荒年能弄到这么多粮食有不容易。
“疤哥，路子野了点，但东西绝对干净！”林见阳没解释，只是盯着他：“就墙角那儿，刚卸的。你看货，给价。”
刀疤刘将信将疑，跟着林见阳走到那黑黢黢的墙角。
手电光一打，他呼吸都重了
！
墙角堆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真是大米和麦子！
他激动地搓着手：“这年头，好粮难求！麦子算你一块一斤，稻谷一块一！包圆了！咋样？”
林见阳心里乐开了花。
这价，比他偷偷打听的黑市价还高了两毛！
看来刀疤刘是真想拿下这批好货。
“成！疤哥够意思！”林见阳痛快答应。
刀疤刘立刻招呼两个心腹过来，飞快地称重、算账。
算好后，他从自己腰包里又摸出几张大团结，凑了个整数：“阳子兄弟痛快，哥哥我也不能小气！凑个整，两千五！交个朋友！”
林见阳笑了：“疤哥讲究！”
他接过那厚厚一沓子钱，全是十元的大团结！
崭新的票子散发着油墨香。
再加上卖银元和镯子的西百八，一共两千九百八十块！
他小心地把钱分成几沓，塞进贴身的几个衣兜里。
怀里立刻变得鼓鼓囊囊，沉甸甸的，全是踏实！
“合作愉快！下回有好东西，还找疤哥！”林见阳冲刀疤刘一抱拳。
“好说好说！”刀疤刘看着粮食被搬走，也是眉开眼笑。
这转手一卖，他也能赚不少。
林见阳不再耽搁，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嘴角忍不住上扬。
揣着这近三千块的巨款，他感觉走路都带风！
一出黑市，他就把钱都塞空间里。
现在也不用为了钱发愁了！
果然啊，爱妻者风生水起！
要不是为了孝敬老丈人和丈母娘，他哪儿能去北山屯那边，发现这老财洞？
这下赚大发了！
他把空麻袋扔回牛车，拍了拍老牛的屁股。
老牛慢悠悠地拉着空车，慢悠悠的往屯儿里赶去。
等到牛车吱吱呀呀晃回村，天都擦黑了。
一进院门，肉香混着白米饭的甜香就飘了出来。
“爹！”小丫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出来，一把抱住林见阳的腿，仰着小脸，油汪汪的小嘴咧着：“娘做的红烧肉！可香啦！”
张楚楚端着碗从灶房出来，脸上带着满足的红晕，嗔道：“快洗把手，吃饭！今儿个炖了排骨汤，白米饭管够！”
连着三天，家里顿顿见肉腥，大白米饭敞开了吃。
小丫的脸蛋眼见着圆润了，张楚楚眉眼间那股常年盘踞的愁苦也淡了不少。
林见阳看着娘俩满足的模样，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好！吃饭！”林见阳洗了手，坐到炕桌前。
桌上摆着一大盆油光光的红烧肉，一盆奶白的排骨汤，还有一碟子翠绿的腌黄瓜。
他端起盛得冒尖的白米饭，就着肉汤，大口扒拉起来。
这日子，才叫舒坦嘛！
又过了两天，这舒坦劲儿还在院子里飘着呢，院门被拍响了。
“见阳！见阳在家不？”是大队长刘振华的声音，听着有点蔫。
林见阳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开门：“叔？咋了？快进屋坐。”
此时，刘振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一脸愁云惨雾。
大队长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肯定有啥要紧事。
刘振华摆摆手，没进屋，就蹲在门槛边上，掏出烟袋锅子吧嗒吧嗒猛抽了两口，那烟吐得又急又愁。
“唉！愁死个人了！”刘振华叹口气，声音都透着苦味：“大队那几头猪，你是不知道，瘦得那叫一个可怜！肋巴骨一根根看得清清楚楚，跟刀劈过似的！”
“这眼瞅着到日子要往上头交任务猪了！这分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够呛能达标！”
“交不上？”林见阳心里一咯噔。
这年头，任务猪交不上，可不是小事。
整个公社连带着大队都得受牵连，难怪队长发愁了。
“可不是嘛！”
刘振华愁得首挠头：“交不上，不光挨批评，明年开春的种子、化肥，上头还能给你足额拨？到时候拿啥种地？”
“全队几百口子人喝西北风去？我愁得这两天觉都睡不着！”
“那猪明明吃了这么多，可就是越来越瘦！咱们海边的海货都刮油，吃了不长肉啊！”
“但这饥荒年，谁又敢用粮食来喂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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