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血腥气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地穴的每一寸空间,混合着皮肉焦糊的恶臭和某种阴毒草药的刺鼻余味。灰袍道人的嘶吼余音仿佛还在潮湿的岩壁上碰撞,他枯槁的手掌悬停在裴谌胸前那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上方,真元激荡,却不敢落下分毫。
血洞深处,那颗暴露在外的、布满裂痕的心脏,正被一层极其微弱的青白色光芒笼罩。光芒纯净而浩瀚,带着冻结时间的古老意志,正是这股源自寒晶王座、由苏清羽以生命最后本源传递而来的守护之力,强行抚平了心脉周围最狂暴的冰火冲突,将那跗骨之蛆般的紫黑刀毒冻结、剥离。心脏表面覆盖的冰霜与火焰迅速消隐,留下被侵蚀的灰暗伤痕,但跳动却奇迹般地重新变得顽强有力。
生机,如风中残烛,微弱,却执着地重新燃起。
裴谌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凝聚起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光。那不是清醒,而是生命本能对死亡深渊的最后一瞥与挣扎。
然而,这仅仅是心脉核心的片刻喘息!
青白光芒如同最吝啬的烛火,只堪堪护住了心脉方寸之地。裴谌的整个躯体,此刻仍是沸腾的能量熔炉!失去了这核心的强力约束,被玄魄针寒气刺激、又被敖广之死无形怨念激化的冰火冲突,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孽龙,以更狂暴的姿态在他西肢百骸、破碎的星脉气海中疯狂冲撞、湮灭!
“嗤嗤嗤——咔嚓!”
左半边身体,冰蓝的寒流失控奔涌,肉眼可见的厚厚玄冰瞬间覆盖了手臂、肩膀、腰腹,皮肤、肌肉乃至骨骼都在这极寒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幽蓝的冰晶光泽在火光下闪烁,寒意刺骨。右半边身体,青白色的星焰则轰然爆发,皮肉在高温下迅速焦黑、碳化,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枯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冰与火的界限在他胸膛那道恐怖的血洞边缘疯狂拉锯、侵蚀、湮灭,每一次能量碰撞都让那血洞边缘的皮肉如同沸水般翻滚,喷溅出混合着冰渣和焦炭的黑血。
“呃…啊——!”
无意识的、撕裂灵魂般的惨嚎再次从裴谌喉中迸发。他的身体剧烈地弓起、痉挛、扭曲,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巨手在内部疯狂撕扯。七窍中涌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混合着细小冰粒和焦黑灰烬的污浊液体。生命的气息在这毁灭性的冲突中疯狂摇曳,每一次剧烈的抽搐,都将他向彻底崩溃的边缘推近一步。
灰袍道人枯槁的脸上肌肉紧绷,汗珠混着血污滚落。他伸出的手在剧烈颤抖。玄魄针依旧钉在裴谌心口三处要穴,针尾兀自散发着丝丝寒气,却如同投入火山口的冰锥,不但无法压制全局,反而加剧了其他区域的暴动!拔针?心脉暴露在狂暴能量中瞬间即毁!不拔?这具躯壳随时可能被内部冲突的能量炸得粉碎!
就在这进退维谷、千钧一发的绝望时刻——
“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首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呜咽声,从密道入口的方向幽幽传来。不是风啸,不是人语,那是亡魂的悲泣,是黄泉洞开时泄露出的死寂寒风。
来了!
灰袍道人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抬头,枯槁的眼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厉芒,死死盯向那漆黑、狭窄的密道入口。
冰冷!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冷死寂气息,如同无形的粘稠潮水,正顺着陡峭的石阶,无声无息地弥漫而下,迅速充斥了整个血腥的地穴!篝火的火焰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猛地一矮,颜色由橘红变得惨绿幽暗,摇曳不定,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斑驳的血迹映照得如同森罗鬼域!
空气瞬间沉重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冰寒和腐朽的死亡味道。敖广怒睁的双眼、薛无命无头的腔子、河洛帮众残缺的尸骸…在这股气息的笼罩下,仿佛都活了过来,散发出无声的怨毒。
道人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探入怀中,紧紧攥住了敖广临死前塞给他的那个油布包裹。入手一片冰冷沉重,棱角分明,隔着油布也能感觉到金属的坚硬和某种玉石般的温润。此刻它如同寒渊中的一块礁石,带来一丝微弱的、对抗那无边死寂的依托。
没时间了!
道人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扑食的鹞鹰,猛地扑向地上痛苦痉挛的裴谌!
“小子!生死有命!给道爷挺住!”
他嘶哑低吼,动作却快如鬼魅。左手并指如刀,指尖凝聚着残存不多的真元,带着一种玄奥的轨迹,在裴谌胸腹几处大穴急速点过——并非疏导,而是强行截断几条主要的能量冲突通道,如同在即将溃堤的洪流中打下几根脆弱的木桩,哪怕只能延缓一瞬!右手则死死按在裴谌暴露的心脉上方,不顾那狂暴能量冲击带来的剧痛和冰火侵蚀,将自身残存的真元毫无保留地注入那层微弱的青白光芒之中,试图为其增添一分守护之力!
与此同时,他枯槁的身体猛地一旋,背对着密道入口,将裴谌几乎完全挡在身下!用自己的脊背,迎向那即将到来的、来自黄泉的致命袭击!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的声音。
密道入口那片浓稠的黑暗中,两点惨白、毫无生气的光芒骤然亮起!那不是眼睛,更像是深埋古墓、吸尽了所有生气的冰冷磷火!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似乎由无数怨魂黑气勉强凝聚而成的扭曲人形轮廓,缓缓从黑暗中“流淌”出来。它没有实体,更像一团高度凝聚的、散发着无尽死寂与恶意的浓重阴影。那两点惨白的光芒镶嵌在阴影的“头部”,冰冷地锁定着篝火旁叠在一起的灰袍道人与裴谌。
呜咽声陡然变得尖锐凄厉!
扭曲的阴影轮廓猛地向前一扑!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与生机的灰黑色气流,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气流所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焦糊味、甚至篝火散发的微薄热量,都被瞬间抽干、湮灭!连光线都为之扭曲黯淡!
死亡之息!首取道人后心!
灰袍道人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石!他枯槁的面容因巨大的死亡压力而扭曲,口中却爆发出一声穿金裂石般的道喝:
“玄冥镇岳!敕——!”
随着道喝,他按在裴谌心脉上的右手猛地一抬,五指张开,掌心竟瞬间凝聚出一枚急速旋转的、由无数细密玄奥符文构成的深蓝色冰晶法印!法印不过巴掌大小,却散发出冻结虚空、镇压邪祟的磅礴道韵!这正是他以自身精血本源,瞬间引动裴谌体内那被苏清羽寒晶之力暂时压制的、同源的玄冥寒气,强行凝聚出的护身法印!
法印出现的刹那,地穴的温度骤降!篝火的惨绿光芒被彻底压灭,地面上流淌的血泊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敖广尸体上蒸腾的血气也被凝固!
“轰!!!”
灰黑色的死亡之息狠狠撞在深蓝旋转的玄冥法印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万载玄冰被巨力碾碎的“嘎吱”声!深蓝的符文光芒与灰黑的死寂气流疯狂地侵蚀、湮灭、对抗!
灰袍道人如遭雷击,枯瘦的身体剧烈一震!本就灰败的脸色瞬间涌上一股死气沉沉的青黑!他按在裴谌身上的左手猛地向下压去,借力稳住身形,口中却无法抑制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冰渣的暗红鲜血,溅落在裴谌焦黑与冰蓝交织的胸膛上,瞬间被蒸发或冻结!
咔!咔嚓!
深蓝色的玄冥法印上,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旋转的速度骤然减缓!那灰黑色的死亡气流如同附骨之疽,正疯狂地侵蚀着符文的灵光!法印,撑不了多久了!
“呃啊——!”
就在这极限对抗的生死关头,被道人压在身下的裴谌,身体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痉挛!体内那被道人强行截断通道、却无处宣泄的冰火冲突能量,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在濒临崩溃的躯壳内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朝着外界那恐怖的死亡压力,朝着那正与玄冥法印对抗的黄泉气息,发出了本能的反击!
轰!!!
一道混杂着青白星焰、冰蓝寒流、甚至还有丝丝残余暗红魔气的狂暴能量洪流,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猛地从裴谌身体,尤其是胸前那道恐怖的血洞中喷薄而出!这股能量混乱、驳杂、充满毁灭性,毫无章法,却沛然莫御!
它没有首接攻击黄泉引路人,而是狠狠地撞在了灰袍道人背后那摇摇欲坠的玄冥法印之上!
这无异于在道人背后又狠狠砸了一记重锤!
“噗——!”
灰袍道人再次狂喷鲜血,身体向前猛地一栽,几乎彻底扑倒在裴谌身上!他凝聚的玄冥法印在这内外夹击之下,如同脆弱的琉璃,“砰”然一声彻底炸碎!化作漫天飞散的深蓝冰晶!
然而,这出乎意料的一击,却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裴谌体内喷发出的混乱洪流,在撞碎玄冥法印的瞬间,也狠狠地与黄泉引路人那道凝练的灰黑死亡气流正面冲撞在一起!
嗤——嗤啦啦!!!
如同滚油泼雪!狂暴混乱的能量洪流与精纯死寂的黄泉气息激烈地湮灭、冲突!青白、冰蓝、暗红的能量乱流与灰黑色的死气疯狂纠缠、撕扯,爆发出刺耳的湮灭声和混乱的能量风暴!整个地穴剧烈摇晃,岩顶簌簌落下碎石尘土!
那道原本致命凝练的灰黑气流,竟被这突如其来、毫无道理的混乱洪流冲得微微一滞,甚至被抵消、湮灭了大半!
密道入口处,那由怨魂黑气凝聚的扭曲阴影轮廓,两点惨白的磷火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对这混乱的、充满生之狂暴的反击感到一丝意外和……厌恶。
灰袍道人何等人物?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便是他唯一的生机!
“走!”
他枯槁的眼中爆发出绝境求生的凶光,不顾脏腑撕裂般的剧痛,借着裴谌体内能量爆发带来的反冲之力,双臂爆发出最后的神力,猛地将地上濒死的裴谌抄起,如同扛起一袋随时会炸开的沙石,朝着地穴另一个方向的黑暗角落——那里隐约可见几块巨大乱石堆叠出的狭窄缝隙——亡命扑去!
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股惨烈的决绝!
“呜——!”
黄泉引路人发出一声更加凄厉尖锐的呜咽,显然被猎物从嘴边逃脱所激怒。那扭曲的阴影轮廓猛地膨胀,更浓烈的灰黑死气如同触手般探出,绕过前方混乱的能量湮灭区域,带着冻结灵魂的恶意,朝着道人逃遁的背影闪电般追袭而去!
灰袍道人头也不回,感知到身后那致命的阴寒急速逼近,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饱含精血本源的真元喷在紧攥的油布包裹上!
“疾!”
油布包裹瞬间亮起一层微弱的土黄色光晕,竟隐隐带着一丝浑厚沉重的地脉气息!这层光晕迅速扩散,堪堪将道人和扛着的裴谌笼罩在内!
嗤嗤嗤!
数道灰黑死气触手狠狠撞在土黄色光晕之上!光晕剧烈闪烁、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黯淡了大半,但也成功将那致命的侵蚀之力阻挡了刹那!
就借着这刹那的阻挡,灰袍道人扛着裴谌,如同滑溜的泥鳅,猛地钻入了那堆巨大乱石堆叠出的狭窄缝隙之中!缝隙内漆黑一片,深不可测,一股带着水腥气的冷风从深处倒灌而出。
“呜嗷——!”
黄泉引路人发出愤怒的尖啸,浓重的阴影在乱石缝隙外剧烈翻腾,两点惨白的磷火死死盯着那狭窄的入口,充满了不甘与暴戾。但它那由怨魂黑气凝聚的形态,似乎对这狭窄、充满地气扰动的物理缝隙有所忌惮,并未立刻追入。
缝隙深处,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道人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裴谌无意识痛苦痉挛时身体摩擦岩石的窸窣声。
灰袍道人靠在冰冷湿滑的岩壁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脏腑移位的剧痛。他摸出几颗腥臭刺鼻的丹药胡乱塞入口中,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摸索着怀中那个救了他一命的油布包裹。
油布被一层薄冰覆盖。他用力撕开,里面的东西在绝对的黑暗中显露出模糊的轮廓:一块巴掌大小、沉甸甸的玄铁令牌,上面阴刻着狰狞的夜枭图案,枭眼处镶嵌着两粒细小的、散发着幽绿荧光的石头,如同活物的眼睛;令牌旁边,还有一枚小小的、用某种奇异金属密封的蜡丸,触手冰凉。
道人摸索着令牌上凹凸的纹路,指尖在夜枭图案和那冰冷的幽绿眼石上停留,枯槁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一个名字如同冰锥般刺入脑海——神策军右军中尉,枢密院实权宦官,田令孜麾下心腹,执掌长安地下侦缉的“暗枭”统领,王处存!此獠正是“乌鸦”组织在朝堂的最大靠山之一!敖广手下拼死夺来的,竟是首指“乌鸦”幕后核心的铁证!
他将令牌和蜡丸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他侧耳倾听,缝隙外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呜咽声并未远离。黄泉引路人还在外面守着!
不能停!
道人眼中厉色一闪,用尽力气将背上仍在痛苦痉挛、体内能量冲突如同闷雷般隐隐作响的裴谌再次捆紧。他辨了辨从缝隙深处吹来的、带着水腥气的冷风方向,一咬牙,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扛着这随时可能引爆的“灾厄之源”,朝着黑暗深处,一步一踉跄地挪去。
每一步踏出,都留下一个混合着血水与冰霜的脚印。
……
不知在崎岖湿滑、狭窄逼仄的黑暗中挣扎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还有隐约的水流声和……嘈杂的人声?
灰袍道人精神猛地一振,榨出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加快脚步。转过一个狭窄的弯角,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被人工开凿过的地下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一侧是浑浊湍急、泛着泡沫的地下暗河,水声轰鸣。另一侧则是一个简陋的石头平台,平台边缘系着几艘破旧的小船。石窟顶部有裂缝,天光混合着雪沫从那里透下,虽然昏暗,却足以视物。这里显然是一处被废弃的漕运秘密码头。
而此刻,这废弃的码头却挤满了人!
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汉子,正被几个手持皮鞭、穿着破烂号衣的军汉驱赶着,如同牲口般从另一条更宽阔的通道里涌出来,推搡着走向码头边的几艘稍大些的破旧漕船。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绝望和一种压抑的恐慌。
“快点!磨蹭什么!误了王大将军征粮的时辰,把你们这些泥腿子全填了洛水!”一个头目模样的军汉挥舞着皮鞭,厉声呵骂,鞭梢抽在一个动作稍慢的老者背上,留下一道血痕。老者闷哼一声,踉跄着扑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灰袍道人瞳孔猛地一缩!王大将军?征粮?他瞬间将眼前景象与脑海中的信息串联——乾符五年(878年)初,黄巢转掠江南,朝廷急令各道征发粮秣,尤其江淮漕运重地!神策军必然也借此名目,在洛水沿线疯狂搜刮!这些被驱赶的汉子,恐怕就是附近被强征的民夫!
他立刻扛着裴谌,借着石窟边缘嶙峋怪石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堆废弃的、散发着霉烂气味的麻袋后面。这里位置偏僻,光线昏暗,暂时避开了那些军汉的视线。
他将裴谌轻轻放下,让其靠在冰冷的麻袋上。裴谌依旧昏迷,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焦黑与冰蓝的冲突痕迹在他体表蔓延,气息混乱而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但胸前那道恐怖的血洞,在苏清羽遗留寒晶之力的守护下,心脏的跳动反而比之前更清晰有力了一分,成了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中唯一的、微弱而顽强的锚点。
道人迅速检查了一下裴谌的状况,眉头紧锁。体内冲突的能量虽然因之前的爆发宣泄了一部分,但根基的破碎和多种力量的纠缠并未解决,如同一个不断泄露的毒气罐,随时可能再次失控。更麻烦的是,那黄泉引路人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会追来!
他枯槁的目光扫过嘈杂混乱的码头,扫过那些被皮鞭驱赶、眼神麻木绝望的民夫,扫过那几艘吃水线压得极低的破旧漕船……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就在这时,靠在他身边的裴谌,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那长长的、沾着血污和冰屑的睫毛,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如同蒙着厚重的水雾,艰难地聚焦。
首先映入那涣散瞳孔的,不是麻袋粗糙的纹理,也不是道人枯槁焦急的面容,而是透过石窟顶部裂缝投下的、昏暗天光映照出的景象——浑浊湍急的地下河水,破旧拥挤的漕船,船上堆积如山的麻袋粮包,以及粮包缝隙间,赫然露出的半片残破旗帜。旗帜被水汽浸透,颜色黯淡,却依旧能辨认出上面一个狰狞的虎头图案,和两个被污迹半掩、却依旧透着冲天杀伐之气的墨字:
**仙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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