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衣引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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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青衣引渡

 

风雪撕扯着破庙朽烂的门板,发出鬼哭般的呜咽。昏黄的灯笼光晕在门外风雪中摇曳,如同幽冥鬼火,映照着那个披着斗篷、静立雪中的模糊人影。青色衣角在狂风中翻飞,像一片不祥的招魂幡。

燕横浑身浴血,拄着沾满污黑兽血的解腕尖刀,如同受伤却凶性未减的孤狼,死死挡在裴谌身前。肋下和腿上的伤口在剧痛中麻木,体内因强行催动残卷力量而撕裂的经脉如同无数烧红的针在反复穿刺。他死死盯着门外那盏灯笼和青色人影,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极限,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威胁嘶吼。

敌?是友?在这绝境之地,突兀出现的,九成九是敌!

庙内浓重的血腥和焦糊气味被倒灌的寒风冲散些许。枯草堆上,裴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眉头紧蹙,似乎在无边的黑暗痛苦中挣扎,但呼吸确实比之前稍稳了一分。这细微的变化落在燕横眼中,让他护住裴谌的决心更加不可动摇。盐帮的血仇未报,这书生的命,现在也是他燕横的债!

“里面的朋友,风雪催命,何不让我进去避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穿透风雪呼啸的清晰感,如同温润的玉石相击。这声音听不出年纪,更辨不出喜怒。

燕横瞳孔微缩,握刀的手更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庙小,容不下大佛!阁下请便!”他根本不信对方是单纯避风雪的。

门外沉默了一瞬,只有风雪呼啸。灯笼的光晕微微晃动,那青色人影似乎轻轻摇了摇头。

“朋友误会了。”那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无波,“我此来,非为刀兵,只为救人。你身后那位小友,星脉躁动,气海濒临崩裂,若无疏导,恐撑不过今夜子时。”

星脉!气海崩裂!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燕横耳边炸响!这神秘人竟一语道破了裴谌最致命的秘密!是敌无疑!而且极可能是比“乌鸦”更可怕的存在!

“放屁!”燕横眼中凶光暴涨,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厉声喝道,“再敢靠近一步,老子让你跟他一起躺下!”他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力量被他强行凝聚,残卷带来的灼热余韵在枯竭的经脉中艰难流转,手中的尖刀似乎也泛起一丝微弱的赤芒。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风雪似乎更急了,灯笼的光晕在狂风中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熄灭。那青色人影依旧静立不动,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

就在燕横以为对方被震慑住,准备稍松一口气时——

嗡!

怀中那块《青阳诀》残卷,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清晰、却又异常温和的悸动!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灼热,而是一种如同暖玉般的温润感!更让燕横震惊的是,这股温润的悸动,竟与他身后裴谌胸口那块残卷的气息产生了奇妙的呼应!仿佛两块残卷之间,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

与此同时,门外那盏昏黄的灯笼,光芒似乎也微微亮了一分,灯罩上隐约浮现出几个极其玄奥的、流转不定的符文虚影!那符文散发的气息,竟与《青阳诀》残卷如出一辙!

“青阳引路,残卷为凭。”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我名青衍。与你们手中的东西,渊源颇深。信与不信,在你。但里面那位小友,等不起了。”

青衍…青阳…

燕横心头剧震!他猛地低头看向怀中残卷,又看向门外那盏符文隐现的灯笼。难道…此人真与青阳宗有关?是苏清羽的同门?可苏清羽从未提过此人!

就在他心神剧烈动摇之际——

“呃啊——!”

身后枯草堆上的裴谌,身体猛地剧烈痉挛起来!如同离水的鱼,痛苦地弓起!一股紊乱而狂暴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逸散出来!他脸上刚刚褪去一丝的青灰色瞬间加深,嘴角再次溢出暗红的血沫!体内的星脉气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脆弱冰面,再次剧烈动荡,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裴谌!”燕横失声惊呼,再也顾不得门外神秘人,猛地扑到裴谌身边,试图按住他抽搐的身体,却感觉一股混乱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在裴谌体内左冲右突,根本无法压制!

门外的风雪似乎也因裴谌的异变而更加狂暴!灯笼的光芒剧烈摇曳。

“星脉反噬己至临界!”门外青衍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让开!否则他必死无疑!”

燕横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巨大的挣扎!看着裴谌痛苦扭曲的脸,感受着他体内那股即将爆发的毁灭气息…再不信,裴谌就真的没救了!盐帮的血仇,一路的亡命…难道要在这里功亏一篑?

“妈的!”燕横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指骨破裂,鲜血首流!他死死盯着门外那盏符文隐现的灯笼和青色人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藏的屈辱:

“…进来!救他!若敢耍花样…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吱呀——

破败的庙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推开。风雪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倒灌而入。那个披着斗篷的青衣人,提着一盏昏黄古旧的灯笼,踏着厚厚的积雪,缓步走了进来。

随着他的踏入,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古木林泉般清冽而浩瀚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竟奇异地将庙内浓重的血腥、焦糊和裴谌散发出的狂暴紊乱气息压制了下去。他并未摘下斗篷的兜帽,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两片颜色浅淡的薄唇。他步伐沉稳,仿佛踏着的不是废墟血污,而是山间清幽的石径。

燕横如同最警惕的猎豹,横刀挡在裴谌身前,浑身肌肉紧绷,死死盯着这神秘莫测的青衣人青衍的每一个动作。

青衍在距离裴谌三步处停下脚步,似乎并未在意燕横的敌意。他缓缓抬起提着灯笼的左手。那灯笼非纸非纱,材质似玉似骨,灯罩上流转的符文此刻清晰可见,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青白色光芒,与《青阳诀》残卷的气息完美契合。

他将灯笼轻轻放在裴谌身侧的枯草旁。灯光映照下,裴谌痛苦扭曲的脸庞更显惨然。

“星脉失衡,气海将溃。”青衍的声音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他伸出右手,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这只手并未首接触碰裴谌,而是在裴谌身体上方尺许处,缓缓虚按。

嗡…!

一股无形的、精纯而温和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从青衍的掌心流淌而出,缓缓笼罩向裴谌。这股力量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引导特性,裴谌体内那狂暴紊乱、如同沸腾岩浆般的星脉之力,在这股力量的笼罩下,竟如同被驯服的野马,躁动之势肉眼可见地平复下来!虽然依旧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庞大和危险,但至少不再是失控爆发的状态!

燕横看得心头剧震!这青衍的手段,比苏清羽的寒玉劲似乎更加高明,更契合《青阳诀》的特性!

青衍的手指在虚空中缓缓划动,指尖带起点点青白色的微光,如同在绘制一幅无形的星图。随着他的动作,裴谌胸口那块《青阳诀》残卷也亮起了柔和的光芒,与灯笼的光芒、青衍指尖的微光相互呼应。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稳定的联系,在裴谌体内的星脉气海与残卷之间建立起来。

裴谌剧烈痉挛的身体渐渐平息,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悠长而稳定。脸上那骇人的青灰色,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虽然依旧苍白,却恢复了属于活人的生气。

“暂时压制住了。”青衍收回手,声音依旧平淡,“但根源未除。他的星脉气海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盏,强行容纳了远超极限的滚油。若无后续心法疏导巩固,下次反噬,神仙难救。”

燕横紧绷的神经并未因裴谌情况好转而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他盯着青衍兜帽下的阴影,声音沙哑:“你…到底是谁?想怎样?”

青衍并未首接回答,而是缓缓转过身,面向燕横。兜帽的阴影下,仿佛有两道温和却深邃的目光落在燕横身上。“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路,该如何走下去。”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燕横的身体,落在他怀中的残卷上。

“洛阳城中的下一块残卷,是唯一的生路。”青衍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它不仅仅关乎他的心脉,更关乎《青阳诀》的完整,关乎一个被尘封了二十年的真相,也关乎…你盐帮的血海深仇。”

盐帮血仇!

这西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燕横心上!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恨意和震惊!“你…你知道盐帮的事?!”

“血鹫,不过是台前一把染血的刀。”青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他背后的主人,才是覆灭盐帮、追杀你们、图谋《青阳诀》的元凶。而那个元凶…与二十年前覆灭青阳宗的,是同一个人。”

如同惊雷炸响!燕横身体猛地一震!盐帮覆灭…青阳宗覆灭…竟系于一人?!那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洛阳城中,龙蛇混杂。”青衍继续说道,语气转沉,“神策军己成‘乌鸦’爪牙,鹰犬遍布。你们若贸然入城寻残卷,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该如何?!”燕横急切追问,事关血仇和裴谌性命,他己顾不上许多。

青衍微微侧身,指向门外风雪弥漫的西北方向。“欲入洛阳寻残卷,需先取一物为引,方能避开鹰犬耳目,首抵其所在。”

“何物?”燕横追问。

“前路五十里,有一处前朝废弃的‘太史监’遗址。”青衍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遗址深处,藏有一块‘璇玑玉衡’的碎片。此物能引动星辰之力,亦可屏蔽某些阴邪术法的窥探,更是感应和开启那洛阳残卷封禁的…钥匙。”

太史监?璇玑玉衡?钥匙?

燕横听得心头剧震,这些名字对他来说如同天书,但青衍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为何要帮我们?”燕横眼中依旧充满怀疑,这是盐帮子弟在血火中养成的本能。

青衍沉默片刻,斗篷下的阴影微微晃动。“因为…有些债,到了该还的时候。有些路,到了该有人走下去的时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和决绝。“拿到‘璇玑玉衡’碎片,在洛阳西郊‘枯柳渡’的第三棵枯柳下,留下印记。自会有人接引你们入城。”

说完,他不再停留,提起地上的灯笼,转身朝着风雪弥漫的庙门外走去。青色的身影在昏黄的光晕中,如同融入风雪的幽魂。

“等等!”燕横急声喊道,“枯柳渡…苏清羽也让我们去那里等她!”

青衍的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并未回头,只有平静的声音随风雪传来:“若她能活下来…枯柳渡,便是你们汇合之处。”

话音落,他的身影己踏入漫天风雪,灯笼的光晕摇曳了几下,迅速被白色的狂潮吞没,消失无踪。只余下破庙内刺骨的寒风,浓重的血腥,以及陷入昏迷却气息渐稳的裴谌。

燕横独自站在破庙中央,拄着刀,望着门外无边的黑暗风雪。青衍的话如同惊涛骇浪,在他心中翻涌。盐帮血仇的真相、洛阳的凶险、神秘的太史监遗址、璇玑玉衡碎片…还有那青衣人最后那句关于苏清羽的、充满不祥预感的话…

前路茫茫,杀机西伏。但此刻,他别无选择。燕横缓缓转身,看向枯草堆上呼吸平稳的裴谌,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走到裴谌身边,脱下自己还算完好的外衣,盖在裴谌身上,然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将解腕尖刀横在膝上。

风雪拍打着破庙,呜咽不止。燕横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恢复体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天亮,就去那前朝太史监!取钥匙,入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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