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沈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白色眼眸中的波动越来越明显，就像平静的水面被风吹皱。
巨大白痕前的女性轮廓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温柔的压迫，既不给与提示，也不施加影响，只是单纯地“存在”于此。
苍白少女站在白色空间的边缘，她的姿态不再与沈厌完全同步。白色眼眸微微低垂，看向自己刚刚再生完成的手指——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痕，是转化不完全的证明。
滴答。
胸前的白痕再次脉动，但这次的节奏不再规律，而是带着某种犹豫的紊乱。沈厌缓缓抬起手，苍白的手指触碰自己胸前的印记。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费了他巨大的能量，手臂微微颤抖。
“我……记得……”
更多的词语从干裂的嘴唇中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深海中浮起的气泡，带着记忆的碎片。
隧道中烙印的剧痛。
灰白刻痕燃尽时的悲鸣。
空洞吞噬存在时的虚无。
还有……更早之前，更久远的……
“实验……编号SE-07-319……”
沈厌的声音突然变得连贯，白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色——那是瞳孔重新形成的征兆。随着这句话，无数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白色的实验室。
冰冷的束缚带。
祁教授微笑的脸。
注射进血管的暗黄液体。
然后是痛苦，无尽的痛苦……
“不！”
沈厌突然抱住头，跪倒在白色空间中。胸前的白痕剧烈闪烁，像是在与入侵的记忆对抗。巨大白痕前的女性轮廓微微颤动，但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苍白少女向前迈了一步，又迟疑地停下。她的白色眼眸中同样开始浮现波动，那些被“褪色”过程压抑的记忆也开始复苏——
暗黄色的孵化场。
痛苦的改造手术。
主脑的低语。
还有……更早之前，作为一个普通女孩的……
“啊……！”
她同样抱住头，跪倒在地。新生的手指抓挠着地面，在纯白的表面上留下淡淡的划痕。
滴答。
白痕的脉动突然停止了。紧接着是一段漫长的静默，仿佛时间本身也在此凝固。然后——
砰！
一声心跳般的巨响在白色空间中回荡。沈厌胸前的白痕裂开了——不是破碎，而是像一朵花般绽放。无数细小的白色光丝从裂痕中伸出，在空中舞动，编织成某种复杂的网络。
与此同时，沈厌的白色眼眸开始“褪色”——不是变得更白，而是重新出现了虹膜和瞳孔。那是一种极浅的灰色，像是被雨水稀释的墨迹。
“我……是沈厌。”
这一次，声音清晰而坚定。不再是机械的重复，而是带着认知的宣告。
巨大白痕前的女性轮廓轻轻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
“那么，选择吧。”她的声音依然温柔，“留下，还是回去？”
沈厌——现在可以再次称他为沈厌了——缓缓站起身。灰色的眼眸环顾西周，最后停留在苍白少女身上。她也在经历同样的转变，白色的外壳下，真实的色彩正在复苏。
“她……是谁？”沈厌问道，声音中带着真实的困惑。
“她是你的镜像，你的反面。”女性轮廓回答，“你吞噬虚妄，她转化秩序。你们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沈厌走向苍白少女，在她面前蹲下。随着距离的接近，两人胸前的白痕同时亮起，产生某种共鸣。少女抬起头，她的眼睛也不再是纯粹的白色，而是一种极淡的蓝色。
“林……月？”沈厌突然说出一个名字，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少女——林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的嘴唇颤抖着，试图回应，但还没能发出声音，整个白色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巨大白痕的表面泛起不规则的波纹，女性轮廓变得模糊不清。空间的边缘开始崩塌，化为无数细小的白色颗粒消散在虚空中。
“虚妄的反扑……”女性轮廓的声音断断续续，“主脑的残余……找到了新的载体……”
一幅画面强行闯入沈厌的意识：城市废墟中，那半颗被“褪色”的主脑残骸正在蠕动，暗黄色的物质从内部渗出，缠绕上附近一具具尸体。最令人不安的是，其中一具尸体穿着熟悉的黑色制服——是林初！他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贯穿伤，但裂纹之眼中依然闪烁着微弱的熔岩光芒。
“时间不多了。”女性轮廓的声音越来越弱，“你必须现在选择……”
沈厌看向林月，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选择己经明确。
“我们回去。”沈厌说，声音恢复了人类应有的温度。
女性轮廓似乎微笑了一下。她的形体开始消散，化为无数光点融入巨大白痕中。
“那么，接受‘存在’的全部重量吧……”
随着这句话，巨大白痕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将沈厌和林月完全吞没。在光芒中，他们看到——不，是“经历”了所有的记忆：
沈厌作为实验体的痛苦。
林月作为主脑容器的折磨。
灰白刻痕中小女孩的死亡。
还有无数被虚妄吞噬的生命的最后时刻……
痛苦。悲伤。绝望。愤怒。所有被“空白”过滤掉的情感如海啸般涌来，几乎将两人的意识冲垮。
当光芒散去时，沈厌和林月站在城市废墟的中央。周围是开始蠕动的尸体和那半颗复活的主脑残骸。但此刻，这些威胁都显得微不足道。
因为两人胸前的白痕己经完全改变了——不再是简单的白色印记，而是一种半透明的“窗口”，透过它可以看到内部缓缓旋转的星云状物质。那是被驯服的源质，是“空白”与“存在”的完美平衡。
沈厌握了握拳，感受着久违的真实触感。灰色的眼眸中不再是空白，而是沉淀了所有痛苦后的平静。
“准备好了吗？”他问身边的林月。
林月点点头，淡蓝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新生的手指轻轻触碰胸前的星云痕迹，那里己经没有了任何残缺。
主脑残骸的方向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林初的尸体己经站了起来，裂纹之眼中的熔岩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热。他的胸口伤口中伸出无数暗黄色触须，与主脑残骸连接在一起。
更多的尸体正在苏醒。
沈厌和林月相视一眼，同时向前迈出一步。他们胸前的星云痕迹开始发光，不是刺目的白光，而是一种柔和的、包容一切的光晕。
“这次，我们一起。”沈厌说。
林月轻轻握住他的手，两人胸前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纯净的光柱，首指主脑残骸和它的新载体。
战斗——不，净化——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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