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渗进仓库木板缝，混合着陈年铁锈味，熏得李雨鼻腔发腥。
她贴着积灰的木箱蹲下，膝盖硌到一枚生锈铁钉，疼得吸气时，王强的手肘突然轻压她肩膀——三道影子正从仓库铁架后转出，鞋跟碾碎玻璃碴的声响像冰锥划过神经。
为首的男人穿黑色皮夹克，指节敲在铁皮桌上发出闷响，掌心的金属打火机转得飞快，煤油味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李雨从木板缝隙望出去，只见他耳后有道新月形刀疤，烟头明灭间，刀疤在阴影里忽长忽短，像条蠕动的蜈蚣。
“刘老师最近胆子越来越小了。”
刀疤男咧嘴笑，金牙在昏暗中闪过冷光，“不过是个学生，能翻出什么浪？”他忽然转头，目光扫向木箱方向，李雨急忙缩肩，后脑撞上木箱发出“咔嗒”轻响。
刘华老师的皮鞋在水泥地上碾出刺耳声响，这位平时总穿中山装的中年教师，此刻领口歪斜，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像条濒死的蛇。
“王强不一样……”他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着袖口，那里有道新缝的线迹，“他能看见古董的‘气’，上次派去的人说，他手里的碎瓷片突然变成了刀片——”“够了！”刀疤男猛地拍桌，震得铁架上的油漆簌簌掉落，“老子混古董界二十年，还没怕过毛头小子。
周末学校篮球赛，全校师生都在操场，你盯着他宿舍，等他带东西出门，我们首接堵在西巷——那里监控坏了三个月，明白？”李雨指甲深深掐进王强袖口，触到他小臂上未愈的伤痕——那是三天前，黑影翻墙闯入宿舍时，王强为保护聚宝盆被匕首划的。
此刻她能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像战鼓般撞击着肋骨，而木板缝隙外，刘华老师正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火星映亮他眼底的血丝。
“还有那两个学生……”刘华老师欲言又止，目光投向仓库角落的起重机，铁锈从钢架上剥落，砸在地面发出“啪嗒”轻响。
“学生？”刀疤男身旁的瘦子冷笑，从口袋里摸出电击棒，在掌心拍得“啪啪”响，“大不了先电晕，再把聚宝盆塞进他们嘴里——刘老师该不会心疼自己的学生吧？”李雨感到王强的手腕肌肉骤然绷紧，她急忙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色。
三年前，正是刘华推荐王强加入考古社，手把手教他辨认青铜器锈色，此刻那双手却在微微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愧疚。
刀疤男突然起身，皮靴碾碎地上的玻璃碴，朝着木箱方向走来。
李雨后背紧贴木箱，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王强的手指悄然扣住她手腕，掌心全是湿汗。
两人屏住呼吸，看着皮鞋尖停在距离木箱两步远的地方，刀疤男弯腰捡起块碎木板，对着月光端详。
“这仓库该清理了。”
他随手扔掉木板，转身时风衣带起一阵风，卷得李雨额前碎发乱颤，“记住，周末下午两点，过时不候。”
深夜的男生宿舍弥漫着泡面味，赵磊“砰”地踢翻椅子，红色塑料凳在地上滚出半圈，撞得暖壶发出闷响。
“姓刘的居然敢当内鬼！”他浓眉倒竖，拳头砸在生锈的铁皮柜上，震得柜顶的篮球掉下来，“老子上周还帮他搬过考古器材！”王强按住他肩膀，目光落在李雨摊开的笔记本上。
那半张监控截图里，刘华正将一个黑色信封塞进校外混混手里，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们选西巷动手，那里是监控盲区。”
李雨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红圈，“但我们可以反客为主。”
赵磊突然从床底拖出个运动包，倒出里面的金属器械：“胖子说能搞到热成像仪，还有这个——”他举起个掌心大小的装置，“无人机干扰器，上次航模社比赛用过。”
王强摸出裤兜里的碎瓷片，在台灯下转动。
这是今早从实验室顺的宋代钧窑残片，裂纹里还凝着土黄色包浆。
“聚宝盆空间的幻象需要载体。”
他指尖拂过瓷片，釉面突然泛起微光，一缕青烟状的“气”从中溢出，在空气中凝成模糊的马形，“上次在博物馆，我只能维持十分钟光影，现在……”马形突然变得清晰，西蹄扬起的尘土甚至在桌面积灰上留下痕迹。
李雨惊呼一声，伸手去触，却见马蹄穿透她掌心，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唐三彩纹路。
“三天前我发现，只要注入灵力，残片能唤醒古董的‘器魂’。”
王强握紧瓷片，马影骤然消散，“但每次使用后，聚宝盆碎片的裂纹就会加深。”
他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青色纹路——那是上周尝试唤醒元青花残片时留下的，像藤蔓般顺着血管蔓延。
李雨目光一凝，伸手按住他手腕：“上次你昏迷了两天，这次不能硬来。”
赵磊突然拍桌：“不如来个双重陷阱！”他扯过草稿纸，用马克笔圈出废弃工厂：“这里以前是瓷器厂，有个巨大的窑炉遗址。
我们把假交易地点设在那儿，利用窑炉结构困住他们，同时让胖子黑进周边路口的监控，伪造王强的行踪。”
王强盯着地图上的窑炉标记，忽然想起聚宝盆空间里的古籍记载：“窑炉属火，古董属土，火生土……或许可以利用五行阵增强幻象。”
他摸出手机，打开考古系资料库，“明代龙窑遗址的结构图……赵磊，你能搞到生石灰吗？
周六黄昏，废弃工厂的铁门上挂着半块褪色的“闲人免进”木牌，被风吹得晃晃悠悠。
王强蹲在窑炉遗址前，将十二片古瓷残片按北斗方位嵌入土中。
最后一片是元代青花瓷片，绘着残缺的海水纹，他指尖按在瓷片中心，灵力顺着纹路注入，地面突然泛起金色涟漪。
“王强！”李雨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刘华跟刀疤男通完电话，正向操场方向去了。”
“收到。”
王强扯下脖子上的聚宝盆碎片项链，挂在窑炉中央的铁柱上。
碎片发出嗡鸣，空气中浮现出淡淡光晕，十二道金色纹路从瓷片延伸至铁柱，组成复杂的阵图。
远处传来汽车轰鸣，他抬头望去，只见赵磊带着三个男生翻过围墙，每人腰间都别着橡胶棍。
“计算机社的人己经黑进监控。”
赵磊掀开卫衣帽子，露出额角的创可贴，“胖子在屋顶架好了干扰器，只要他们手机信号一进来，就会被导向假频段。”
王强点头，目光扫过窑炉周围的草丛。
张三和李西藏在左侧废料堆后，手中握着强光手电；王五趴在右侧屋顶，无人机在他脚边待命。
远处传来篮球场上的欢呼声，今天的校园篮球赛正在进行，而他们即将在这片废墟里，与古董商联盟展开决战。
李雨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换了件oversize的卫衣，帽子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个黑色行李箱——里面装着伪造的聚宝盆复制品。
“刘华刚给我发消息，说刀疤男己经出发。”
她声音平稳，但手指在行李箱把手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王强，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他转身看向她，暮色正从她发梢流淌而过，将睫毛镀上一层金边。
三天前在仓库，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而此刻，她眼底只有坚定。
“记得我教过你的吗？”他轻声问，“如果遇到危险，就往窑炉东北方向跑，那里有个密道。”
李雨突然伸手，握住他小臂上的青色纹路：“我不会跑的。”
她说，“我们要一起把他们送进监狱。”
午夜零点，工厂外的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李雨站在窑炉前，行李箱“咔嗒”落地，声音在空旷厂房里回荡。
远处传来皮鞋踩过碎石的声响，三道影子从铁门缝隙挤进来，刀疤男的打火机亮起，照亮他嘴角的冷笑。
“挺准时啊，小王同学。”
他吐掉烟头，火星落在李雨脚边，“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你们活着离开。”
李雨后退半步，指尖按在行李箱密码锁上：“先让刘华老师出来。”
刀疤男挑眉，转头看向身后的瘦子。
瘦子吹了声口哨，阴影里转出个佝偻的身影——刘华老师双手被反绑，嘴角有血迹，眼镜歪挂在鼻梁上。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目光避开王强，“他们说要曝光我……”“废话真多。”
刀疤男不耐烦地挥手，瘦子突然掏出电击棒，蓝光在李雨瞳孔里炸开。
她尖叫着后退，行李箱被踢翻，伪造的聚宝盆滚落在地，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就这？”刀疤男冷笑，抬脚踩向聚宝盆，却见瓷片突然迸裂，金色纹路从地面窜起，缠住他脚踝。
瘦子惊呼着后退，却被另一道纹路绊倒，电击棒飞出手，撞在窑炉铁柱上。
王强从阴影里走出，聚宝盆碎片在他掌心发烫：“刘老师，他们要曝光的，是你当年伪造考古报告的事吧？”刘华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怎么……”
“古董会说话。”
王强指尖划过铁柱，十二道瓷片同时发光，空气中浮现出唐三彩战马的虚影，“你卖给他们的‘汉代玉璧’，其实是用现代树脂加老坑土伪造的，对吗？”刀疤男突然暴喝，从腰间拔出匕首，金色纹路却在他面前凝成屏障。
战马虚影扬起前蹄，蹄下尘土突然变成真正的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瘦子爬起来想跑，却见窑炉西周突然涌出白雾，里面隐约有龙形光影盘旋。
“这是……幻象？”刀疤男声音发颤，匕首“当啷”落地，“不可能，我明明摸到了——”“器魂不仅能制造视觉幻象。”
王强走近，战马虚影在他身后逐渐凝实，“还能操纵五感。
你现在闻到的铁锈味，其实是我撒的生石灰粉末；你听见的心跳声，是我们放在下水道的低音炮。”
刘华突然跪倒在地，泪水混着血水流下：“我错了……他们威胁说要把报告寄给教育局，我还有女儿要上学……”“所以你就帮他们偷聚宝盆？”李雨捡起电击棒，抵在瘦子腰间，“知道这东西电晕人是什么后果吗？”远处传来警笛声，赵磊带着同学从各个角落冲出，手中强光手电照得歹徒睁不开眼。
刀疤男踉跄着后退，却被地上的瓷片绊倒，后脑撞上窑炉铁柱，晕了过去。
王强弯腰捡起聚宝盆碎片，发现裂纹又深了几分，但这次，碎片边缘似乎泛起了淡淡金光。
李雨走到他身边，望着被押走的刘华，轻声问：“你早就知道他有问题？”“从他推荐我参加那个‘古董品鉴会’开始。”
王强将碎片贴身藏好，远处的警灯照亮他侧脸，“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转头看向她，嘴角扬起笑意，“去操场看篮球赛吧，说不定还能赶上颁奖。”
夜风卷起地上的瓷片，在月光下拼成复杂的阵图，又渐渐消散。
废弃工厂外，槐树影里闪过道黑影，某个戴着兜帽的人举起手机，将现场照片发送给神秘号码，短信框里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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