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块沉甸甸的铅板,沉沉地压在清风城上空。夜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如同一头咆哮的恶兽,肆意地拍打在城垛口上,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是无数亡魂在悲号。
龙渊身披玄色披风,屹立在城墙上,披风的下摆被狂风扯得猎猎作响,宛如一面黑色的战旗。
他静静地站着,指腹下意识地着城墙石缝里凝结的血痂,那血痂如同历史的烙印,承载着三天前那场惨烈战斗的记忆。
当时,鬼面狼骑如恶狼般用铁钩攀城,守军们奋勇抵抗,滚烫的滚油倾泻而下,在敌人的惨叫声中,也在这城墙上留下了这些血痂,成为了胜利的“战利品”。
远处,雷霸大营的篝火星星点点,连成一条蜿蜒的猩红长蛇,在黑暗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风中,隐隐约约飘来萨满那沉闷的鼓声,那声音仿佛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守军们早己紧绷的神经,让每个人都感到压抑和不安。
“将军,吊篮动了。”亲卫的声音,在这寂静而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低沉。
龙渊顺着亲卫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西北角楼垂下一条蚕丝绳,细得在月光下几乎难以察觉,仿佛是一根若有若无的蛛丝。
绳子末端悬着的竹篮,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晃,恰似一只垂死挣扎的蝶蛹。龙渊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篮中的身影。
那人蜷缩在灰鼠皮大氅里,鬼鬼祟祟的模样,活脱脱像只偷粮的耗子。
竹篮缓缓落地,来者迈出篮子时,险些一个踉跄。他赶忙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浮白的圆脸。
“云麾将军安好?”他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褶,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抖出一块鎏金令牌。
“兵部急使张德禄,特来犒军。”
龙渊的目光扫过令牌,发现令牌边缘沾着一抹胭脂色,他一眼便认出,那是醉仙楼姑娘们爱用的芙蓉口脂。
从京城到此地,八百里加急,本应日夜兼程,跑死三匹马都不足为奇,可这位特使却还有闲情在沿途寻欢作乐,实在是令人不齿。
“张大人不如首说。”龙渊神色冷峻,伸手按住腰间的逆鳞刀。
刀鞘里的逆鳞刀,此刻正微微发烫,仿佛是察觉到了来者的恶意。自从西十六章逆鳞刀饮血显纹后,这柄魔刀就对心怀不轨之人格外敏感,仿佛拥有了某种灵性。
张德禄被刀鸣吓得下意识后退半步,他咽了口唾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后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卷杏黄绢,清了清嗓子说道:“圣上口谕,清风城守将龙渊接旨——”
城头的士卒们听闻,哗啦啦地跪倒一片。
然而,张德禄却突然收声,他鬼鬼祟祟地凑近龙渊耳畔,压低声音说道:“侯爷另有交代。”
说着,他袖口翻动间,一枚玄铁虎符悄然滑出,虎符背面赫然刻着暗影阁特有的三瓣梅标记。“风羽的人头,换北境三年盐引。”
张德禄将铁符压在龙渊掌心,那铁符冰冷刺骨,犹如毒蛇的信子,让人不寒而栗,“侯爷说,当年他能在乱军里保住你性命,今日也能让这满城百姓给雷霸殉葬。”
此时,敌营中的鼓声骤然急促起来,仿佛是战争的前奏。
龙渊望向敌营,只见篝火旁雷霸正高高举起酒碗,向着部落首领们祝酒,他那镶金战甲的左肩甲,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刺眼,那正是西十七章鹰奴送来的催命符,时刻提醒着龙渊背后的阴谋。
龙渊听了张德禄的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突兀。他五指缓缓收拢,紧紧捏着虎符,指节泛白,虎符在他的手中发出吱嘎的声响,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盐引我要,风羽的命我也要。”龙渊的声音坚定而决绝,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张德禄闻言,露出一口黄牙,刚要开口,却见龙渊猛地抽出一支箭,迅速搭弓,箭头在城砖上用力擦出一串火星。“但得加个彩头!”龙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玄铁箭镞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划过城墙。刹那间,碎石飞溅,龙渊腕上青筋暴起,逆鳞刀那滚烫的煞气顺着指尖,源源不断地注入箭杆。
随着箭身的划过,砖粉簌簌落下,深深刻进墙体的字迹逐渐显露出来——那是云霆与鬼面狼骑交易军粮的日期、码头,甚至精确到酉时三刻的接货暗号。
张德禄看到这些字迹,那张浮白的圆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地说道:“你疯了?雷霸看见会...”
“嗤”的一声,裂帛般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箭矢如流星般穿透张德禄的貂绒大氅,精准地钉进箭垛,尾羽嗡嗡震颤,仿佛在诉说着愤怒。
龙渊反手揪住使者的衣领,用力一扯,将人半个身子推出城墙。“劳驾特使给侯爷带话。”
龙渊眼中映着敌营的火光,犹如淬了毒的狼牙,透着冰冷的杀意,“下次派细作,记得查清风向——你们在鹰愁涧卸货那晚,刮的是东南风。”
敌营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雷霸的黄金狼头帐被掀开,几个首领举着火把,神色慌张地围拢过来。
龙渊见状,松开了手,看着张德禄如烂泥般瘫倒在地上。
他抬脚,将那卷杏黄绢狠狠踢下城墙。黄绢在夜风中翻滚舒展,露出朱砂写就的“诛”字,仿佛是对这场阴谋的审判,飘飘荡荡地坠向雷霸的头顶。
紧接着,弓弦震响,如同一声惊雷,刺破夜空。刻满罪证的铁箭,化作一颗耀眼的流星,带着逆鳞刀的尖啸,如同一把利刃,扎进黄金帐前的帅旗。
羊皮旗帜瞬间被点燃,熊熊燃烧起来,火光照亮了箭杆上淋漓的血字——那血是龙渊刚刚划破掌心,亲手抹上去的,滚烫的鲜血,仿佛带着他十五岁那年,在云霆帐外跪求援兵时,滴在雪地里的少年热血,饱含着他的愤怒与不甘。
“开闸!”龙渊的吼声,如同一道炸雷,撞在城墙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角楼的暗门轰然洞开,三十桶“焚城”烈酒顺着水道倾泻而下。浓烈的酒气,混合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迅速漫过战场。
龙渊望着雷霸营中炸开的火光,缓缓舔过掌心的伤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北境的盐,我自己会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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