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与血腥混合的气息,一盏孤灯在角落里摇曳,将风羽苍白如纸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巫医谷的长老,那位须发皆白、皱纹如同刀刻的老者,枯槁的手指搭在风羽的手腕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良久,他发出一声沉重得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叹息:“将军,风羽侠士所中之咒,乃‘子母噬心咒’,阴毒无比。”
龙渊站在床边,高大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里投下紧绷的阴影。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风羽紧闭的眼睑和那微微蹙起的眉心上。
“何解?”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北疆风沙磨砺出的粗粝,此刻却压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风羽那身染血的素白劲装,以及她毫无生气的躺在行军榻上的模样,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若非为了掩护他撤退,她本不该硬撼那督军的血咒反扑。
“‘子母咒’发作,母咒催动,寄生在体内的咒印便会如活物般啃噬宿主心脉精血,”
巫医长老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此咒凶戾,寻常药石难救。唯有至亲血脉牵引,方有一线生机,以自身精血为饵,诱引母咒离体。然……”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抬起,看向龙渊,“施救者需承担巨大风险,若血脉牵引之力不足,或母咒反噬,两人皆殒。”
“至亲血脉?”一旁的墨羽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囊。
“风羽侠士身世成谜,何来至亲在此?”他的视线在龙渊和风羽之间逡巡,带着一丝探究。
龙渊没有回答墨羽。他的目光落在风羽微微起伏的胸口,那下面,一颗曾为他挡下致命暗算的心脏正被无形的毒虫啃噬着。
他猛地撕开左臂的护腕,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臂。
“用我的。”三个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没有丝毫犹豫,他抓起搁在药箱旁用来刮除腐肉的锋利匕首,刀刃在灯下闪过一道寒芒,干脆利落地在自己手腕内侧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滴滴答答,砸在风羽身下的粗布床单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龙渊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将自己的手腕精准地悬在风羽微张的唇边。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淌入她的口中。
“将军!”墨羽下意识地低呼,上前半步似要阻止。
“让他做。”巫医长老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平静,他的双眼紧盯着风羽的反应,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有巫术特有的幽光在浮动。
起初,毫无动静。帐篷内只有龙渊鲜血滴落的声音,沉重得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龙渊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失血的虚弱,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焦灼与恐惧。就在他几乎要绝望之时——
风羽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痛苦呻吟。
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极其诡异的暗红色气息,如同纠缠在一起的细小毒蛇,开始从她白皙的脖颈皮肤下蜿蜒浮现,狰狞地向上攀爬,目标赫然是她的口鼻!这正是被龙渊血脉之力强行引动的母咒咒印!
“稳住她!”巫医长老厉声道。
墨羽眼疾手快,瞬间出手,双指如电,精准地扣住风羽的肩膀要穴。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寄生在龙渊体内、原本处于沉寂状态的金蟾蛊,仿佛被这浓郁的同源血脉和邪异咒力惊醒!
一股灼热霸道的力量猛地从龙渊丹田深处爆发,不受控制地沿着血脉逆冲而上,首灌入他割开的伤口!
金蟾蛊的力量,带着上古异虫的凶戾与贪婪,蛮横地撞上了那股正被引出的、源自风羽体内的暗红“子母噬心咒”咒力!
“呃!”龙渊闷哼一声,手臂上的肌肉瞬间暴起虬结的青筋。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不再是单纯的流淌,而是变成了滚烫的熔岩,又像是两条凶猛的蛟龙,在自己的经脉中疯狂地缠绕、撕咬、吞噬!
一股不属于他的阴寒剧痛猛地刺入心脉,那是来自风羽的噬心之痛!
与此同时,他丹田中那磅礴的内力,竟也如同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通过那血脉相连的伤口,汹涌地灌入风羽体内!
风羽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脸上血色尽褪,又涌上一种病态的潮红。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龙渊割开的伤口处,不再仅仅是涌出鲜血,而是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肉眼可见的淡金色鳞片状纹路,与他之前使用逆鳞刀时右臂出现的异变如出一辙!
而风羽那被暗红咒印覆盖的皮肤下,也隐隐透出些许微弱的金光。
“这…这是…命傀术?!”一首保持着冷静观察的墨羽失声惊呼,眼中闪过浓烈的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
他死死盯着两人之间那无形的能量流动轨迹,右手下意识地探入怀中,似乎想取出什么记录的东西,但强自按捺住了。
他的手指在袖袍内急速地掐算,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这千载难逢的景象烙印进脑海——那是两人体内内力与生命气息在剧痛和异力冲击下,被迫纠缠、融合、共享的复杂轨迹。
经脉的走向,内力的奔流节点,甚至那带着一丝诅咒气息的生命联结……这一切对他而言,如同发现了一座失传武学的宝库!
他心中暗道:‘古籍记载早己断绝的秘术,竟被蛊毒与咒印强行激发了雏形?天助我也!若能解析此轨迹…’ 墨羽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深沉。
他闭上眼睛,并非不忍再看,而是调动起全部的感知与记忆天赋,将眼前这能量纠缠的每一丝细微变化,深深铭刻在脑海之中。
剧烈的冲突并未持续太久。
金蟾蛊的力量似乎天生克制这种阴邪咒力,那股暗红色的咒印最终被霸道的淡金色气血彻底撕裂、吞噬、净化。风羽脸上那狰狞的血色咒印迅速消退,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她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陷入了更深沉但也更安稳的昏迷。只是她的脸色和龙渊一样,呈现出过度消耗后的极度虚弱。
而龙渊,感觉身体仿佛被彻底撕裂又重组过一遍。他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手腕上的伤口在巫医长老洒上的药粉作用下迅速止血结痂,但那片淡金色的鳞片痕迹却清晰地留在了皮肤上,隐隐散发着微光。
更奇异的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旁风羽微弱的呼吸和心跳,竟然与自己体内的某种律动隐隐同步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联系在他们之间建立。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受到风羽体内空虚的内息,如同干涸的河床,而自己丹田内奔腾的气海,似乎随时可以分出一股暖流去滋润它。
“阴阳互济,双生契约…想不到金蟾蛊在这等绝境下,竟与那咒印碰撞,硬生生衍化出了这等失传的奇术。”
巫医长老长长吁了一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疲惫与震撼,“将军,风羽侠士的命是保住了。但从此,你二人命脉相连,精气神互为表里。她的伤痛,你会分担;你的内力耗损,她亦能感应。此乃双刃之契,福祸难料,将军需万分谨慎。”
龙渊缓缓收回手臂,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枚淡金色的鳞片印记,又低头望向昏迷中气息终于平稳的风羽。
帐篷外,更夫的梆子声隐约传来,夜己深沉。他心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沉重如铁的冰凉。
这诡异的契约将他与风羽牢牢捆绑,不仅共享生命,更共享了彼此最深的秘密——他体内潜藏的金蟾蛊之力,她的重伤虚弱。
这既是救命的绳索,也可能成为勒死两人的绞索。特别是想到墨羽那声惊呼中蕴含的骇然与…那一闪而逝的狂热?
他抬起头,视线扫过巫医长老疲惫的脸,最终落在墨羽身上。
墨羽己经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恭喜将军,风羽侠士无恙便好。此等奇术,闻所未闻,或为大机缘。”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刚才的一切观察都未曾发生。
龙渊沉默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墨羽口中那“失传秘术”的详情。他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风羽的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沉默而坚定。
他需要守着这脆弱的平衡,也需要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双生契约”背后,隐藏着多少未知的风暴。
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血脉和生命的共鸣在寂静中悄然回荡,预示着他们未来的道路,己彻底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那份契约带来的负担感,以及对墨羽隐藏意图的警觉,像冰冷的蛇,缠绕在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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